对安德烈·祖拉斯基了解不多,一部《着魔》足矣。
容易被奇怪的东西打动,比如阿佳妮那三分半长镜头。
关于这段戏,我后来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
如临炼狱。
如果说是祖拉斯基给了《着魔》疯狂的力量,那么主演阿佳妮,便使得这疯狂足以被信服。
在《着魔》里,阿佳妮饰演一位寻常人家的妻子。
她和丈夫育有一子,看似美满,却也没有表面上那样和乐。
丈夫当年不辞而别,突然返家,夫妻早已心存隔阂。
丈夫怀疑妻子与外人有染,于是借私家侦探之手,试图寻找事实真相。
到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无非是疑心病老公和美貌妻子你来我往的寻常故事,对不起安德烈·祖拉斯基以往被世人盛赞的怪才之名。
而《着魔》,从来就没想过先发制人。
它将恐惧缝嵌于每一帧背后,不同于入口即化的酒,《着魔》讲究余味的震撼。
随着私家侦探的步步深入,他了解到这个女人的不平常之处。
她避世隐居在一间逼仄公寓,守护着一间神秘的房间。
房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暂不可知,而妻子本人,也过得并不轻松。
妻子保守寂寞煎熬,患得患失,她的情绪如同疾风骤雨,不定阴晴。
争吵、拉扯、自残,能如何折磨自己便如何折磨自己。
私下里,她还是一位舞蹈老师,对待学生无比严苛。
相比于将其解读为政治意味颇丰的苏联对法国极权压迫,个人更倾向于理解为她将生活的苦痛倾注于他人。
当然,丈夫也并没有多忠贞。
期间他遇到一位与妻子模样相同的女人,而不同于妻子的神经质,这个女人明眸善睐,满足男人对白月光的一切幻想。
丈夫一度麻痹自己,与她暧昧不止。
讽刺的是,同时他依旧无法摆脱妻子突厥的躁动与打扰。关于妻子是否偷情,这始终是他心中的死结。
到了这里,祖拉斯基想说的还仅仅停留在表面。
随着剧情的深入,接一连二的私家侦探都神秘失踪,丈夫顺藤摸瓜找到妻子的公寓,目睹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发现了妻子拼命守护的房间中隐藏的秘密,一只面目可憎、形同章鱼的怪物。
妻子与它肆意交媾,而失踪的私家侦探,便是妻子试图掩盖秘密的牺牲品。
侦探被残忍肢解,扔进冰箱,被怪物蚕食,妻子守护着它,如同进行着某种秘不可宣的仪式。
而妻子处心积虑地供养这只怪物,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复制出一个和丈夫一模一样的男人。
真正的丈夫与自己无法真正亲近,那就让我来创造一个你。
到这里,就悟出点“着魔”的味道。
为了爱情哭天喊地、张牙舞爪的戏码并不少见,可只有《着魔》诠释何谓这剑走偏锋、极尽病态的爱。
在我看来,《着魔》是浪漫的。
抛开工整刻板的政治隐喻与宗教解读,它的内核依旧是一个爱情故事。
只是这爱情已臻化境,表象狰狞,所处常人感官之极限。
多出的那部分癫狂惊骇,看似过火,却正是这段爱情的动人之处。
身处血泊之中,深情一吻。
从前的疑心、不安、焦虑、谎言、误会被尽数洗净。
如果死亡能够让我们再度相拥,那么,我便甘心为你饮弹自尽。
除了爱情,《着魔》中强调自我与本我的存在,片中有关它们的阐释远胜爱情之礼赞。
男欢女爱对于男女主来说虽是人生大业,可最终的落点,还是自己。
对于一个自我意识过强的人来说,因为自己的偏执,容易创造出心中的“魔”,因为自己狠绝凌厉的执意,意念都能成为力透纸背的短匕。
妻子忠心守护的鬼怪,实则是被实物化的心魔,丈夫暧昧的女人,也不过是男人心中的魔。
极致的爱情,在自我与本我面前,更像一抹稍作妍丽的点缀。
追求红尘幻象是自我,与撒旦做爱、滋养心魔,才是本我。
祖拉斯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取名为《着魔》。
何谓着魔?
一切皆因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