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妙玲: 缺口的月饼
中秋的月,是一年中最丰盈的。它不似平常清瘦,而是饱满地,稳稳地悬在墨蓝的天鹅纱上,将月光倾泄在大地上,这已经是爸爸第三次没和我们过中秋了。
邻居家的欢笑声隔着窗户隐隐传来,更显得我们家过分安静,我和哥哥坐在沙发上,两个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我们毫无表情的脸庞,我们的手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妈妈在阳台和厨房来回走动着,把月饼摆成精致的样子,调整饭菜的位置,随后拍下照片发给在外工作的爸爸。
忽然,妈妈的手机响起,铃声刺破沉寂。她接起后,我和哥哥像是被输入了同一指令的机器人立刻放下手机坐直,妈妈快步走来,爸爸的脸挤在小小的屏幕。
“我给你们寄了礼物,吃月饼了吗?”三个声音同时回答"吃了"。然后又是一片寂静。我们举着手机,轮流让他看阳台外的月亮,桌子上的月饼,看每个人的脸。像完成一场庄严而尴尬的仪式。爸爸说了很多话﹣﹣月饼好吃吗,学习怎么样,天气转凉了注意加衣……
挂断后,妈妈突然站起身“我们去阳台看看月亮吧。”
阳台上,夜风带着凉意。今年的月亮总让我感觉格外圆,像一枚完美无瑕的硬币贴在夜幕上。
我仰着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这轮被歌颂了千年的月亮。它那么美,那么圆满。这月光能照亮李白的乡愁,能照亮苏轼的思念,却照不亮视频通话那个让我总觉得暗淡的爸爸在那边住所里的灯。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千百年来,中国人都在用同一个月亮弥补无法跨越的距离。哥哥悄悄碰了碰我,把手机屏幕递过来,是他刚拍的照片:妈妈微白的鬓角在月光下落了霜,还有那轮圆满的月亮。
月光依旧静静流淌在我们身上,我拿起月饼,心中的苦涩早已消散,因为我知道,即便相隔千里,在另一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牵挂着我们。那些隔着距离的牵挂,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爱,都在这圆满的月色中,有了最动人的答案!
2.沈妙玲:一只手,一片净土
在我们这所书声琅琅的学校,有着一位特殊的守护者———一位独臂的清洁工爷爷。他用着仅有一只的臂膀撑起一片洁净的土地。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爷爷便已开始了工作。
我有偷偷观察过爷爷扫地。侧空荡的袖管在风中微微晃动,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握住扫帚,一下,一下,轻柔的像是在给大地梳头。走近才看清他的动作:右脚巧妙踩住垃圾铲边缘,一只手将垃圾精准扫入,然后脚一抬,手一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再想想同学们平时扫地敷衍的模样,我的内心犹然而生敬畏之情。
记得一次课间,我与朋友说笑着从洗手池旁路过,余光突然发觉了他的身影,他正在拧池前拖把。学校里的拖把又大又沉,可爷爷却从不让别人帮助自己,我有些好奇他该怎么完成,于是我屏息凝神观察着他的动作。
只见他将拖把杆斜抵在胸口和肩膀之间,像固定一个支点。随后一只手握住柄端,沉稳发力———一压,一转,再反向一旋,浑浊的水流成功的汇入水池池心,而那拖把最终被拧成一片纹路清晰,紧绷的螺旋,汗珠也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
之后的每天,每当爷爷从旁边路过,我都会下意识回头。只为看爷爷如何用虽已残缺的身躯活出完整的生命姿态。在他身边,那些抱怨学业压力大,作为业多的我们,显得多么矫情。
他让我明白:生命虽然可能会拿走属于我们的一些东西,但只要你的意志不变,你依旧可以活成许多人健全也无法活成的样子。
照片里外的故事
3.沈妙玲: 照片里外的故事
周五的下午时分,药水一滴一滴坠入透明管的声音在周身围绕。手机里屏幕忽然亮起,新建的班级群里弹出十几张照片———照片里同学们在操场上各个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心生疑惑,和同学打电话询问作业时顺口提起,电话对面的同学边笑边和我分享“那天太阳特别好……”
挂断电话,病房重归寂静,我点开第一张照片,把照片放大数着每一张熟悉的脸:平时最安静的女生弯着唇笑,发梢被风吹得飘起来;几个活泼的男同学还望着自己的朋友呲着牙笑;连平时总板着脸的同学也在后排悄悄笑弯了嘴角。
我盯着照片,在人群缝隙里寻找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穿着同样的校服笑得没心没肺……那个我好像回头望来,目光穿过照片的边界,与病房里的我短暂相接。
快门按下只需要百分之一秒,而我却永远错过了那个瞬间,从此,他们的记忆将拥有统一的版本:那年初冬,我们在操场上。而我的记忆注定残缺:那年初冬,你们在操场上。
我长按照片,点击保存,奇怪的是,看着他们灿烂的笑容,病房里的我也慢慢扬起嘴角。针水已经打完,护士前来拔针,我还盯着那几张照片,嘴角含笑。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淡了些,他们的笑声似乎混着风从屏幕中钻出来。照片内外此时其实构成了完整的青春﹣-一边是热闹绽放,另一边是安静欣赏。
我突然明白:有些缺席,恰恰是更深刻的拥有。就像此刻,我虽不在照片里,却比任何人都更仔细阅读着每一张笑脸。
照片内外,其实本就是一体的,照片外的缺席者也以永恒的目光与在场者同样在场。



4.张一凡:.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光
星星藏进星夜,烟火藏进人间,种子藏在土壤,渺小的我藏在成长身后。
成长像一株倔强的藤蔓,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悄然攀爬。初一那年,我总在早读课上攥着语文书发愣,《春》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像一串散落的珠子,刚背完这句,后半截就溜得无影无踪。老师在讲台上抽查时,我的手指死死抠往书页边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贴着课本喃喃:“……应和的与轻风流水……。”后排同学憋笑的颤动让我的耳尖发烫。那天放学会,我蹲在教室后门背书,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垂头丧气的丘蚓。直到路灯亮起,我终于念熟了课文,却因为太投入了撞上了垃圾桶,惊飞一群麻雀。
初二时,物理老师第一天带大家去实验室上课时,当他在黑板写下“凸透镜成像规律”时,我盯着那些扭曲的字母,仿佛看见无数蚂蚁在爬。第一次分组实验,我举着光具座的手抖得像风里的芦苇,凸透镜刚对准蜡烛,滚烫的蜡就滴在我手上,我连忙抽回手,火苗却“噗”地窜上来燎焦了实验报告单。同桌憋着笑递来草稿纸:“你这烧焦的痕迹,像不像给凸透镜画了朵黑梅花?”我们并排坐在实验台前,用红笔把“物距大于二倍焦距”的结论描了七遍,直到铅笔芯断在刻度尺的缝隙里。那天夜里,我翻出物理课本,用红笔把“凸透镜成像规律”的所有图所了十遍,又在台灯下用便利贴贴满书桌边缘,连刷牙时都要瞄一眼。
最煎熬的是那节随堂测验课。老师突然合上教案,目光扫过全班:“现在大家可以做大本了,我抽察背诵,抽到谁就站起背,其他同学就不要受影响。”前排同学流利的声音像利箭般扎来,轮到我的瞬间,脑子里只剩下大点的模糊片段,可老师的要求是连同物距与像距关系一起背,我结结巴巴,语无论次,遭到老师批评。
失败试图遗忘淹没我,可我偏要做那个把碎片捡回来的人。如今再背《春》,那些曾溜走的句于已能顺着脉络生长;再看凸透镜成像图,歪斜的光路也成了掌心的地图。原来成长从不是突然的绽放,而是一次卡壳的背角,每一道画错的光路,都酿成照亮前路的星屑。
5.沈双仪:金缮
那天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不慎将奶奶最爱的青瓷碗摔在地上。清脆的裂响中,瓷碗碎成几片,如凋零的花瓣散落。我吓得呆立在原地,心想闯了大祸。奶奶闻声赶来,却没有责怪,只是轻轻拾起碎片,像拾起受伤的鸟儿。“可惜了,”她轻声说,“但还能修。”
“修?”我看着那些锋利的碎片,“用胶水粘起来吗?”奶奶摇摇头,从老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时,有种混合着桐油和生漆的独特气味弥漫开来。她说:“用金粉。”
于是每个周末的午后,我都坐在奶奶身边,看她修复这只破碎的碗。她先用生漆和桐油,制成黏稠的底漆仔细地涂在裂缝边缘。那动作轻柔得像在缝合伤口。然后她将碎片——对准、拼合,用细绳固定,放在阴凉处等待。这一等就是七天。
“漆要慢慢干,急不得。”奶奶说这话时,窗外的树正落下第一片叶子。
七天后再见时,碗已经初步复原,但布满深色的漆线,像痊愈后的疤痕。这时,奶奶开始调制金漆,她用细笔蘸取金粉,混入清漆在灯下搅拌。金粉在漆液中旋转,如同星河。
最神奇的时刻到了。奶奶屏住呼吸,用最细的狼毫笔,沿着每道裂纹描绘。金笔走过之处,裂痕变成了金色的河流,此刻在光下熠熠生辉。
“这叫金缮,”奶奶放下笔,“咱们老祖宗早就明白——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碗修复完了,但它不再是原来那只素净的青瓷碗了——金色纹路如闪电般贯穿碗身。
我看着碗,忽然明白,那只碗比破碎前更珍贵。不是因为金粉的价值而是它承载了破碎与重生的全部故事。
6.沈双仪:我 的 “藤野先生”
在我学习英语的这五年里我共遇到过四个教我英语的老师。这四位老师都是我的恩师。可最使我感激的英语老师——杨老师。正如电影所说:“我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到你,而是遇到你才是我最好的时光。”
杨老师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但她依然敬业如初爱生如子她的眼里常常溢满着温柔,这显得她非常和蔼可亲,可她在学习这一方面从不“温柔”。
记得那天中午,橙黄的太阳挂在高空,光束透过玻璃罩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微风拂过树梢,树叶发出沙沙的音调,一切显得那么美好,可突然一位同学走过来:“杨老师找你。”我顿时慌了神,就连头顶的太阳都似乎被乌云遮盖住了,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步走向办公室。路上大脑迅速思考我可能犯的错,可没有一点头头绪,来到办公室门前我深吸一口气跨了过去,两步一步离老师座位越来越近了,最终我停下了脚步心脏扑通扑通地地跳,就在这时她语重心长地说到:“你看看这么基础的单词的语法有看八个你怎么就错了一半呢?今后你都要中考的人,老师顿了顿……”老师后来说了什么我大致记不清了,当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以及后续把错改了再做上十八九遍这样类型的最后才勉强过关。从小公室出来后,拿着那满是头发叉的作业,心里有些复杂,但我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这种低级的错误绝不再犯。在她的严格要求下我也有所进步。
杨老师的课仿佛有魔力一般,那一个个英文字母组成不同的音符被老师以歌唱的形式读了出来,让人不禁沉浸。40分钟的课堂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让人意犹未尽。老师的严厉是真的,老师的温柔也是真的。只要是在课余时间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让人心里甜滋滋暖洋洋。
还记得刚开学那会儿,杨老师说要给我们发奖励,鼓励我们期末取得优异成绩,最后她拿了两箱方便面一人给了一份。但是随着全班的欢腾那一袋袋方便面拿在手上似有千斤重,心里也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杨老师教书已经有30多年了,整个镇上大部分学生也都教过,虽然时光看不见摸不着,但也成为了老师脚下无形的楼梯让她越站越高,成为我敬仰的好老师。我们虽然不是老师带过的最好一届,但老师在我心中是很好的英语老师。或许之后我还会遇到别的老师,但杨老师却是我记忆深处最温柔的存在。
7. 程鑫:醉里寻真,心归田园
——《饮酒》改编
晚风轻拂篱边的秋菊,细碎的花瓣簌簌招摇,黄的深沉,红的热烈,又携来一缕清冽的芬芳,漫过简陋的柴扉。绕着院中的老槐树缠绵了几圈。我取来陶瓮,舀出新酿的米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陶勺缓缓流入粗瓮杯,泛起细密的酒花,酒的熏香混着菊的芬芳,在暮色里渐渐弥漫。浅酌慢饮间,耳畔唯有虫鸣唧唧,偶有几声鸡鸣从邻院传来,清越悠长,却不见半点车马喧嚣。没有尘俗的人声鼎沸,唯有这人间烟火里的静谧,慰藉着一颗久在樊笼里的心。
世人总是登门相问,结庐于这人间稠密的山间村落,四邻相接,炊烟相望,何以能避得开俗世茫茫和红尘千丈呢?其实他们不懂,所谓清静,从不在居所的偏僻来躲避纷扰喧嚣,只是心境疏离远淡罢了。心若挣脱了功名利禄的牵绊,趋炎附热的执念,纵使身处人来人往的俗境,眼底也自会生出一片澄澈天地,那俗世的浮躁,便如过眼浮烟,似青云般,难入心间。从前在官场沉浮的日子里,纵使居于深宅官邸,隔绝市井烟火,耳畔却满是阿谀奉承的虚言,明争暗斗的算计,心始终悬着,不得片刻安宁;如今守着这一方小院,虽无华屋美舍,却能让心沉沦下来,每一刻都格外的踏实安稳。
依稀记得,我辞官的那一日,我脱下沉重的官服,换上粗布短褐,便决意彻底挣脱官场的囚笼,归向心心念念的田园。昔日案牍的繁杂堆积,曾压得人喘不过气,官场的机巧算计,需时时提防,处处迎合,那般违心的周旋,早已磨尽了对仕途的热忱,只剩满心疲惫与一身疤痕。唯有田园间的草木山川,清风明月,能慰藉我漂泊已久的灵魂,能让我寻回本真的自己。如今每日黎明即起,扛着锄头走向田间,晨露沾湿了衣角,凉意沁入肌肤,却透着几分凉爽;待到月色升起,才踏着清辉归家,肩上虽然扛着疲惫,脚下的泥土却带着湿润气息,心中满是劳作后的充实。田垄间的泥土香,混着禾苗的青色,比官邸中熏染的香竹更显真切动人,田间的禾苗迎着风摇曳,比案头堆积的文书更能触动心的柔软。闲时便守着小院,看菊花生的愈发繁荣,白的,紫的,层层叠叠,在阳光下舒展着身姿;待夕阳西下,余晖漫过天际,染红了半边云霞,抬眼便是南山清晰的轮廓。连绵的山峦浸在暮色的温柔里,云雾缭绕,朦胧又安然,似藏着无尽的诗意与从容。
偶有飞鸟掠过天际,翅膀划过淡淡的云霾,成群结队地向林间巢穴飞去。它们振翅的身影,轻盈自在,匿着最本真的归宿之意;那般义无反顾的归期,恰似我对田园的眷恋,我俯身弯腰,采撷一朵东篱下盛开的秋菊。指尖轻触到花瓣的湿润柔软,带着几分微凉的水汽,顺着指尖漫入鼻腔,清冽又舒心。抬眼间,南山的景致正盛,山间雾气随着暮色渐浓而愈发轻柔,如轻纱般笼罩着山峦,与归鸟的身影相映成趣,这一刻没有俸禄多时的算计,没有官场应酬的烦扰,没有趋炎附热的无奈,更没有阿谀奉承的虚伪,唯有天地辽阔,草木繁盛,飞鸟自在与我相伴,那份从心底涌起的悠然与畅快,是从前在官场中辗转多年,从未体会过的自在与通透。
酒意渐渐浓烈,暖意袭遍全身。心中涌起万千滋味,有挣脱束缚的畅快,有归居田园的安然,有与自然相融的惬意。却不知该如何将这份心境用言语细细描摹。这田园生活里的真意,藏在晨露沾衣的劳作里,藏在菊香绕鼻的闲事中,藏在南山静谧里,藏在飞鸟归林的自在里,更藏在随心随性的日子里。他是挣脱官场的自由洒脱,回归本真的安然恬淡,人物相融的澄澈通透,这般真意细腻而绵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唯有沉下心来,伴着清风酒意,细细领悟,方能读懂其中的滋味,方能感受其中的珍贵。
放下手中的酒盏,晚风再次吹起,拂过脸庞,菊香愈发浓郁,我早已不再追逐名利,亦不再沾染红尘,更不再笑脸迎合,只愿守着这一方田园。与菊为友,与酒相伴,看日出东方,远处霞光,日落西山,余晖映染,听鸟啼清脆,虫鸣悠扬,在这般平淡质朴的岁月里,守得一份本心,寻得一份安宁,做真正的自己。这般日子,虽无锦衣玉食的奢华,却有清风明月的陪伴;虽无高官厚禄的荣光,却有自在随心的畅快。于我而言,这便是人间最安稳,最惬意的归宿,亦是此生所求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