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开始了,高考又成了热门话题。13年前,我也曾是一名高考生,只不过,我是一名特殊的高考生。
中考志愿填报风波
故事还要从中考开始说起。
2001年,我读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班主任提前摸查大家的报考动向。得知我要报考山西省某师范学校后,班主任着急了,马上让我叫家长。妈妈去学校后,当着我的面,和班主任聊了聊,最终还是觉得报考师范院校比较保险。班主任说:“以她这么好的成绩,全县重点高中肯定没有问题。如果连她都考不上,那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考上了。还是希望你们当家长的,再考虑考虑,不要报师范学校为第一志愿。”妈妈低头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回家后,我问妈妈:“你们还是让我报考师范吗?”
“是的。”妈妈坚定地说。
在那时的我看来,这个重大的报考决定是爸爸作的。因为自己从小亲妈妈,所以对爸爸在家里一贯重男轻女的行为很是不满,自然认为这是爸爸出的“坏主意”。
正巧那段时间,一个当民办教师的表姐在那所师范学校进修,妈妈还特意向表姐了解了那所学校的情况。表姐告诉妈妈,现在那所师范学校正在改革,成立了实验班,实验班的学生是可以参加高考的。即使没有考上大学,也可以上大专,继续深造。妈妈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告诉了我。私下里,我问妈妈:“如果我硬要报考高中,你还让我报吗?”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会的。”
得了妈妈这句暖心话,我答应他们报考师范院校,也开始接受这个拗不过的现实,说不定也可以趁着师范学校成立实验班的快车,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显示自己的“尊严”,我当着面,对爸爸理直气壮地说:“爸爸,即使我考上了师范学校,三年之后,我也不会去工作的,我要继续读大专!”爸爸毫不犹豫地说:“行啊,只要你考上大专,我肯定让你读。”
报志愿的时候,妈妈把师范学校作为第一志愿,县城重点高中是第二志愿,因为我达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分数,所以我最后还是被师范学校录取了。妈妈曾答应我,如果师范学校录取不了,你也可以读高中,因此自己也心存读高中的侥幸心理。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其实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爸妈早知道我会被师范学校录取,而且这并不是爸爸一个人的决定,是他和妈妈一起商量的。
我和姐姐,两种不同的选择
其实,爸妈之所以这么坚决地让我报考师范学校,也是有原因的。妈妈是教师,爸爸是国企的一位技术人员。用妈妈的话说,“自从和你爸结婚以后,你爸的待遇就开始越来越差。”妈妈是以前的老牌中专师范毕业生,刚毕业就分配到学校教书,而且工资待遇也从原来的“mi fa so”(34.5元的月工资)提高到了50元。之所以和爸爸结婚,是因为爸爸是工人,当时工人很吃香,工资也高,每月80元。可结婚后,爸爸的厂子一直不景气,后来被私人承包,最后没办法申请破产,爸爸也跟着下岗了。爸爸虽然下岗了,但教师的待遇一直不错,家里大的开支基本都靠妈妈。所以爸妈一直认为,教师这个职业不错,尤其是女孩子,毕业之后当个教师,也很体面。
我是二女儿,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所以报考师范学校这事儿,肯定是我和姐姐将来择业的首选。姐姐比我大三岁,姐姐中考之后,爸妈也曾让姐姐报考师范学校,但姐姐性格强硬,坚决不同意。爸妈没办法,最后掏钱给她买了高中学位。可没上高中多久,姐姐就因为一些原因退学了。爸妈伤心至极,打心里认为,原本正确的决定被大女儿走歪了,实在不应该任由大女儿去读高中。
所以,在我中考报志愿这件事上,他们铁定心思要让我报师范,不能一错再错了。而且在他们看来,当时师范毕业后,是可以直接分配到学校教书的。可是,爸妈万万没有想到,当时,中专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工作的政策已不合时宜,中专院校都面临改革。很多优秀的初中毕业生都选择去读高中然后上大学,中专学校的优势已渐渐消失。那个中专大于一切的时代已经结束!
非典时期插班补课,成绩突飞猛进
2001年9月,我来到了师范学校上学。由于入学成绩优秀,我被分到了“实验班”,这届共设了4个实验班。这是学校成立的第二届“实验班”,也是最后一届实验班。
在学校,我们和普通中师所学的教程完全不同,是普通高中课程。普通中师学生上学的状态,就和我们现在上大学的感觉是一样的,逃课、疯玩,总之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年只回家两次,基本是寒暑假。在这样一种“自由”的环境下,我们实验班的学生就像一个被束缚的人,时刻向往着自由。因此,和普通高中不一样,我们学习环境宽松,压力也不是很大。
由于自己理科成绩一般,最后文理分班时,我报了文科班,这也是两届实验班中唯一的一个文科班。分班后,自己文科优势比较大,成绩基本排名全班前三。
2003年非典暴发时,我正好读高二。学校为了安全,提前放假,让我们回家了。回家后,妈妈怕耽误我学习,托关系让我在县城重点高中插班补课。去补课前,县城重点高中的校长要求和我见面,怕万一弄不好影响班级学风。和校长见面后,校长不但没刁难我,反而对我说:“想当年,你中考的成绩比我们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多了20分,为什么没有选择读高中。说不定来我们学校读高中,复旦、南开等重点大学都能上。上师范有什么出息!”
听了校长的一些话,一肚子委屈的我,回去就和爸爸吵架了。
“你为什么要强迫我读师范?”我大声哭着吼道。
“我是为了谁?难道爸爸不会把那些学费买了面包吃?”爸爸很伤心地说。当时,普通高中一年的学费是800元,但我读师范的学费是2400元一年。
“我就是不想读……”我倔强地说到。自从中考报志愿以来,我都没有这么勇敢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事后,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细细想想,当时的爸爸肯定很伤心很伤心。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这件事情过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爸爸妈妈对我的事情不再过度关注,我所有的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包括后来大学志愿填报、研究生院校选择等等。我全部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了上去,只是事后向他们“通报”一声。
就这样,我在县城重点高中补了两个月的课。两个月后,我重新回到了师范学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这次补课回去,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原先虽然也是名列前茅,但和其他同学的分数差距很小。但补课回来,成绩遥遥领先,和第二名的差距竟然相差十几分。而且还在没有学完高三全部课程的情况下,在和普通高中学生共同参加的全市高考模拟测评中,排名80多名。这成绩让所有实验班的老师都喜出望外,看到了希望。
高考前两个月,头痛欲裂导致无法学习
高考前两个月,我突然感到后脑勺神经隐隐作痛,大概每隔一两分钟,后脑勺就像弹橡皮筋一样,“噔——”地疼一下。这个感觉已经让我无法学习,索性收拾东西回宿舍休息了。可是,即使休息也不能完全解除这个困扰。无奈之下,去校医室咨询医生,医生说可能学习压力大,建议早晚跑步。就这样,每天早上、傍晚大课间,我都去操场跑三圈。
对大家来说,学习时间都很宝贵,简直就是分秒必争。我的好朋友就是这样一位学生,从早上起床到晚上休息,中间除了吃饭,基本所有的时间都在学习。哪怕是课后短短休息的十分钟,她依然在埋头苦读。和这样一位好友形影不离,我的时间观念也变得很强。但为了更好地学习,我果断放弃一些学习时间,把它用来跑步。也许很多人难以理解,这点时间算得上什么,可那时的我们,真的舍不得放弃一分一秒。就这样,跑步,学习,跑步,一直持续到了高考,脑神经隐隐作痛的感觉也不知不觉消失了……
2004年6月,我骑着自行车和同学一起赶往考场。在考场上,我沙沙作答,思维清晰,字迹工整,原本最难的数学压轴大题也被我作对了一半,如有神助。考试结束后,我和同学骑自行车结伴返校,一路欢呼,一路兜风,感觉路都是顺的,心情都是美的。同行的同学说,这娃肯定考得不错!
“快来接电话,老师找你呢!”邻居急匆匆地跑到我家。当时,家里还没装电话,班主任给我打电话,只能打到邻居家。
拿起话筒,老师高兴地说:“太开心了,你达到了重点线,总分545。”
“是吗?谢谢老师!我都没想到我可以考这么多分!”
心情大好的我,和老师通完电话后,就跳着跑回了家。一进门,就和爸爸说:“爸,老师说我达到了重点线,545分。”
没等到爸爸的回应,自己也疑惑起来,“奇怪,重点线是574,我总分545,怎么可能达到重点线?”左右犹豫的我,又回到邻居家,给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我分数到底是多少分?”
“当然是575啦!”
“真的吗?太开心了!”
原来,我真的达到了重点线。这一切,让我喜出望外!
当然,作为师范学校的另一种出路,我还参加了当时的对口考试(中专生经选拔后,可被本省重点师范大学录取,继续进行本科教育),我依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最后,拿到两个录取通知书的我选择了前者,将对口考试的名额让给了其他同学。
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高考故事。它不仅折射了那个时代的变迁,也映射着一个家庭的教育选择。这些选择,曾让我无法释怀。但幸运的是,我成了中师改革的成功者。它让我勇敢地脱离了既定轨道,幸运地走上了自己向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