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结婚吗,都快四十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还不是一样”
“……”
他一手握方向盘,稳稳地控制着车的方向,一手按下车窗开关键,呼呼的风声呼啸而来,朋友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还不是一样。。。。。。,喂,喂,怎么听不见了,喂,知道你不想听,我挂了”
随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他再一次按下车窗开关键,把自己隔绝在这一方安静的空间。今年体检时身体的一些指标竟然好起来,医生说是没有那么多郁结,身体在慢慢修复,他苦笑了下,最爱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啊,可能确实已经慢慢放下了。
一、
“你看看人家常睦,再看看你......”
“今年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演讲比赛的是~~~常睦同学!大家欢迎!!!”
“腿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和常睦一起掏鸟蛋,被树枝划伤了而已......”
常睦,这个优秀的、聪明的、又那么捣蛋的小男孩,是其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眼中优秀又头疼的学生,是众多娃儿们的孩子王。
当年,这个浑身发红、裹着“白毛”的小宝宝,用哭声宣告他降生的时刻,医生在纸上写出“声音嘹亮”。长达四十小时的宫缩到生产过程已经让年轻的母亲面容苍白,形容憔悴,她用力抬头看了看自己拼劲全力生下的孩子,医生说了孩子是这么健康,露出了虚弱无力的微笑。高大英武的父亲惊喜的两眼放光,顾不上体量虚弱的妻子,双手托住肉嘟嘟的“小粉球”,骄傲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的儿子,别看他现在小,长大了一定会是栋梁之才。
父亲当即取名常木,他的儿子要犹如参天大树,枝叶高耸,基业长青。后来的后来,母亲改木为睦。
常睦按照父母亲人的期望茁壮成长,甚至超过了期望。他完美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修正继承了父亲的彪悍,性格刚柔相济,真是“炸街”般的存在。
这样的孩子,到哪里都是一道光。
夏天的夜晚,父亲就会带着小常睦去家后边的小河里“游泳”,刚开始是抱在怀里,后来是驮在肩膀,再后来是拉住小手,后来的后来就是小孩儿在跑父亲在追。泳姿也从开始的“泡澡”变成了“狗刨”、“蛙泳”、“自由泳”。
小常睦天性喜水,尤其爱“扎猛子”,头抬起,紧紧闭住嘴巴,鼻翼张开深深呼吸,让氧气充满整个腹腔和鼻腔,腮帮子圆圆鼓起,头朝下迅速扎到水里。在水下静静呆着,像鱼儿一样咕嘟咕嘟吐泡泡,透过清凉的河水看天上的上弦月,那弯弯的月亮可真美呀,在云朵间钻来钻去,若隐若现;偶尔会有一两条“傻鱼”好巧不巧游到自己胸前,常睦会迫不及待地抓住它,向父亲炫耀;有时也会拔草,那月光中波光粼粼水面下顽强生长的水草,总是长的那样快,侵占他的游戏地盘。
他在水下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有一次沉稳的父亲都慌了心神,迟迟不见儿子浮起的身影,他本能地大声呼唤:“阿睦,快上来!阿睦,你在哪?”待他也一头扎进水里的时候又听见儿子清脆的、银铃般咯咯笑声。“小兔崽子,会消遣你老子了是不是?”父亲佯装愠怒,如老鹰抓小鸡般拎他到空中,嗖的一声扔到河水中央,“啊!哈哈哈哈哈。。。。。。”小阿睦在水里溅起了一团团浪花。
二、
日子一天天往前推进,小阿睦转眼长到8岁光景。
这天他从外面飞快的跑进院子,一头撞到母亲身上。“哎呦”,随着母亲轻微的呻吟,手中的扫帚应声倒地,身体被小炮弹似的冲撞后,重心后移,腿不自觉的往后退。
“儿子,你慢一些!小心摔倒!”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儿已经窜到自己胸口的、满脸泥灰的小男孩儿,母亲一面嗔怪一面走向洗脸台取下毛巾。
“又是去哪里疯去了?看你满头满身的土,还一身臭汗,赶紧去擦擦脸换衣服,小心爸爸回来又要说你!”
常睦朝妈妈做了个鬼脸,听话的接过毛巾擦脸。
“妈,干净了吧?每天都是洗脸洗手,手都要洗破皮了,啥时候才能不洗脸洗手?爸爸啥时候回来,他答应今天带我去大众浴池洗澡的!”
“你呀”,母亲在他额头上使劲点了一下,“妈妈给你准备了一身新衣服,赶紧换上小心着凉!”
说话间父亲和他那自行车冲进了院子,只见二八大杠自行车从母亲前面前呼的飞过,猛然停住,常建业那修长的双腿稳稳地支在地上,停车子,摘手套,脱帽子,取公文包,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紧接着低沉的男中音响彻整个院子。
“常睦,好了没有!”
“真是亲亲的爷儿俩!你也换一身便服再去吧!”
“嗯”常建业答应着,听话地转身走向屋子。
看着丈夫轮廓清晰的背影,王晓芸心跳猛然加速,她不自觉地害羞脸红。结婚这些年来,丈夫给予自己足够的关爱和尊重,她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
“妈妈,我们走啦,这件棉衣太大了,你看我手都露不出来!”常睦皱着眉头拖着长腔,奶声奶气的向母亲抱怨。
“大了暖和,戴好帽子,赶紧坐上来”。父亲已经推着车子走到院子中央。
“遵命,长官”常睦一脚蹬到车的后架子,弓腰爬到车后座他那专属座位。“好了,长官”
“别去太长时间,这天看起来要变天!”
“知道了,老高最近在家,我叫了他一起去,我们哥俩儿好好唠唠”,常建业一边说一边骑上车。“你和妈在家先吃饭不用等我们了。”说着他跨上车子,一脚蹬下去二八自行车的大轮子开始转动。
冬天,一场雨雪过后,道路在不同的时间会呈现不同的面貌。受太阳光照影响,中午积雪融化,水分被土地充分吸收,含水的路面经过人和车辆的行走、碾压,变的非常泥泞,傍晚和早上土地被重新封冻,反而好走一些。常建业尽量捡那些比较干燥的地面骑行,靠着那修长的双腿和精湛的车技蛇形移动。车子七扭八拐,路面高高低低、疙疙瘩瘩,坐在后座的常睦就糟了罪,他一会儿抓紧帽子怕被风吹掉,一会儿要抓紧父亲防止自己被甩掉,后来索性一手按帽一手抱着父亲的腰,脸贴到父亲宽阔的后背上,任凭他颠簸去吧。好在高叔叔家住的不是太远,一会儿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