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岁的季羡林先生离我们而去了。
他用钢笔,总是那样整齐的略显扁一点的小楷书。学校考虑到他年高,尽量减少打扰,就在门上贴了不会客之类的小告示,小助理也长出面挡驾。但先生很随和,听到动静,就常主动出来请客人进屋。
季老常为目前社会的奢费之风担忧,特别是水资源的浪费,他是多次呼吁的,但没有效果。他就从自家做起,在马桶水箱里放了两块砖,这样来减少水箱的排水量。
先生永远是一身中山装,每日三餐,粗茶淡饭。他是在24岁那一年,人生可塑可造的年龄留洋的啊,一去十年。以后又一生都在搞外国文学、外语教学和中外文化交流的研究,怎么就没有一点“洋”味呢?每到春节,总有各级官场上的人去看他,送许多大小花篮,他病房门口的走廊上就摆起一条花篮的长龙。到医院去找他,这是一个最好的标志。他对这总是暗自摇头。他最怕虚应故事的,有一年老同学胡乔木邀他同去敦煌,他是研究古西域文化的,当然想去,但一想到沿途的官场迎送,便婉言谢绝。
先生对爱国和孝敬老人,这两种道德观念是看得很重的。他说,爱国,世界各国都爱,但中国人爱国观念更重些。欧洲许多小国,历史变化很大,惟有中国有自己以一继之的历史,爱国情感也就更浓。他对孝道也很看重,说“孝”这个词是汉语中特有的,外语里没有相应的单词。
先生在医院享受国家领导人待遇,刚进来时住在聂荣臻元帅曾住过的病房里。一切条件都好,但有两条不方便。一是病房没有电话;二是没有一个方便的可移动的小书桌。先生是因腿疾住院的,不能行走、站立,而他看书、写作的习惯却不能丢。他住院四年,竟又写了一本《病榻杂记》
“文革”前他创办并主持北大东语系20年。他研究佛教,研究佛经,研究古代印度和西域的各种方言,又和德、英、法、俄等国语言进行比较。还要理出规律。他不像专攻古诗词、古汉语、古代史的学者,可直接在自己的领地上打天下,享受成果和荣誉,他是在依稀可辨的古文字中研究东方古文学的遗存,在浩渺的史料中,寻找中印交流与东西方交流的轨迹,及思想、文化的源流。
近几年先生的眼睛也不太好了,后来近似失明,他提示时几乎是靠惯性,笔一停就连不上了。嗯
先生确是一面镜子,一面为时代风雨所打磨的百年明镜。在这面镜子里,可以照出百年来国家民族的命运,思想学术的兴替,也可以照见我们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