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我参加了煤矿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手里终于有了一点闲钱,不过不多,需要买的东西却太多。买什么好呢?我看见运输队有一个工人带的帽子非常好看,这种帽子在矿上只有这一个人有。我问他在哪里买的。他说,在北京买的。隐隐约约的,好像以前在电影里看过这种帽子,五四时期青年学生爱戴它。帽子的帽檐皮质的,硬硬的,帽沿前面还有一根窄窄的皮带,两端各有一颗小铜扣,料子面子,大多是黑色或藏青色的,但是叫不出名字。一直到老了以后,在百度查了一下,才知道叫民国学生帽,也叫海军帽,还叫韩版学生帽。
后来,一起参加工作的付舒祥也有了这样一顶帽子。付舒祥本来就很帅,戴上这种帽子就更加帅了,让我羡慕死了。我问他怎么买的。他说是排长李福在北京帮他买的。第二年,排长李福回东北探亲,我冒失地请他帮我在北京买一顶。他答应了,我给他五块钱。于是,我就一直眼巴巴地盼他早日回来上班。他回来了,真的给我带来了帽子!戴上帽子,觉得很帅。但是又觉得帽子上面,似乎有点塌。于是我就用报纸折成几折,做成一个圆圈,放进帽子里面,把里面撑起来,再把一个旧帽子的里子缝上。戴上帽子,照一照镜子,有点像军官。这帽子的不仅样子好看,布料质量好,而且做工也好。于是,天天戴上它,还到照相馆照了一张相。这张照片成了我最得意的一张青春照!这年,我带着它回老家探亲,觉得平平凡凡的自己似乎一下子不平凡了。我相信,它让我的女同学们对我的印象一定加了不少分。
这顶帽子,是我的服装中最合心一件物品。但是,当时人们认为解放军的帽子才是最时尚的东西,我当然也不能免俗,也十分向往。有一天,矿上的一个叫杨光福的小伙子找到我。他问我,帽子从哪里买的。我说,在北京买的。他还摘下我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我也把他的军帽带在自己的头上,也觉得很神气。他试探性地说:“我们两个交换,可以吗?”我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这帽子已经带了三年多了,换就换吧!我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依依不舍。
当时,有一种社会风气,就是抢军帽,谁抢到了归谁所有。一天晚上,矿上放露天电影,我戴着军帽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突然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走了我的军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帽子就没了。我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的背影一闪,再也看不见了。
帽子丢了,让我伤心好些日子。我想,看那人影不太高,可能就是杨光福的弟弟。后来,我教高中时,还教过杨光福的儿子的,这件事也不敢问他。我相信,即使真的是他所为,他也不会承认,因为没有人证物证。时过境迁,不想再找麻烦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什么记得呢?因为那张照片总在提醒我。这件事为什么要写呢?我觉得吃与喝是为了身体,读和写是为了灵魂。任何人身体迟早要消失的,有些文章可能会永垂不朽!我的文章永垂不朽当然不可能,但是肯定比我多活一些日子。也可以这样说,吃喝是为了填饱肚子,写作是为了充实日子。
2020年6月28日于东兰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