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降生时,都带着天堂的印记。
我见过新生儿粉嫩的掌心,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纹路,分明是天国地图的微缩。他们蜷缩的小手总在睡梦中忽然张开,像要抓住一缕我们看不见的光。那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随着成长慢慢消散在奶香里。
两岁的圆圆总对着空气咯咯笑。她母亲说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我分明看见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舞时,光影组成了天使的形状。孩子眼里的世界比我们多一个维度,那里有会说话的布偶,有住在壁橱里的小精灵,还有永远忠诚的影子朋友。
幼儿园的乐乐每天午睡都会尿裤子。当老师第三次给他换裤子时,他突然用沾着饼干屑的手指戳老师酒窝:"老师,你笑起来这里有星星。"所有的不耐烦瞬间融化——谁能对一颗发现美的星星生气呢?
小区里的自闭症男孩从不与人目光相接。直到某个黄昏,他蹲在花坛边两小时,终于等到一朵鲜花开放。月光下,他对着花朵说出人生第一个完整的句子:"你疼不疼?"原来他眼中的世界,万物皆有痛觉。
这些天使们带着与生俱来的神性。明明自己矮得够不着门把手,却会蹲下来安慰不小心摔倒的小朋友;能把最苦的药当糖吞下,因为妈妈说这样病就好了;坚信圣诞老人存在,即便烟囱里只能掏出爸爸藏的私房钱。
他们用蜡笔在墙上画太阳,永远不嫌太阳画的不够大;把蒲公英的种子吹向远方,相信它们会变成星星;在雨中故意踩水坑,只为看到水花溅起的瞬间和水面拍打的声音。
我的小侄女上周把饼干泡在牛奶里,严肃地宣布这是在"洗澡"。昨天她又把爷爷的老花镜架在玩具熊脸上,说这样它就能"看见星星"。今早我发现所有毛绒玩具都在窗前排排坐——"它们在等彩虹",她如是说。
我们总说要教孩子认识世界,却不知他们本就来自更美好的世界。那些被我们称作"幼稚"的言行,恰是神性未泯的证明。每个孩子都是坠入凡间的天使,用纯真对抗着世界的浑浊,直到长大成人,翅膀化作肩上的重担。
夜深时,我在儿童病房外静立。看那些插着管子的"小天使"们如何用积木搭建城堡,如何把药水称作"魔法药"。他们教会我,天使并非不知疼痛,而是明知疼痛仍选择微笑。
也许天堂不在云端,而存在于每个孩子第一次主动分享糖果的瞬间,存在于每个湿漉漉的亲吻里,存在于他们无条件信任的眼神中。我们这些折翼的大人,唯有蹲下身来,才能重新看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