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时候住六人间,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室友,每次吃饭、上课、出去玩儿都和他们在一块儿,还一起排了个舞参加比赛,并且拿了个小奖。本来以为大家都会这么有爱地相处下去,没想到大一下学期闹了一场风波,其中一个女生小艾因为比较高调好强的性格,开始被其中两个女生排斥,紧接着就是两两私下里说小艾的坏话。我的性子比较平和,本来对于小艾平时爱炫耀、好强的作风不以为意,毕竟她也就逞逞嘴上功夫,心眼不坏,但是在听另外几个室友议论的过程中完全没了自己的主见,也被洗脑觉得小艾哪哪都不好,于是小艾被我们五个人冷落了。她有一次哭着质问我们为什么不跟她说话,处处针对她,当时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只有我义愤填膺地跟她争论了一番,结果是只有我们俩在争论,另外四个人在看戏。
我当时被心中的正义冲昏了头脑,一心只觉得像小艾这么自私虚伪、不顾他人、爱吹嘘又懒惰的人就是活该,所以跟她争论得不可开交,却根本没有留个心,这些从其她室友口中说出来的坏话,是不是真的就是小艾原本的样子。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我作为一个帮凶,和她们一起把小艾逼出了我们宿舍。小艾走的时候哭得很惨,哭诉着说拿我们当很好的朋友,结果却处处为难她,让她在宿舍住完最后几个月都不行。
到大二,因为要换校区,宿舍也从原本的六人间换成了四人间,其中一个室友小亚比较外向,跟班上其他同学交往比较多,就主动提出她跟别的女生组四人寝,让我和小枝、小雨、小雅四个人继续住一起就好,大家都愉快地接受了,小亚偶尔也过来串串寝,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本来以为我跟小枝、小雨、小雅三个人会一直愉快地住到毕业,然后再像小时代的剧情一样,在拍毕业照的那天因为不舍哭得稀里哗啦,但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我跟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矛盾的爆发要归结到大三下学期,当时大家都已经定了目标决定考研,小枝、小雨和小雅的目标院校都是权威院校,人大、复旦和西政,只有我对自己考外校研究生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决定继续留在本校读研。因为我的目标比她们低,所以休息时间相对多一点,只是很烦人的是,我莫名其妙感冒了一场,然后就一直咳嗽不好,整整咳嗽了两个多月,跑医院也跑了半个月,毫无作用,胸透做了几回也没啥毛病。但是让人很寒心的是,我去医院做检查,她们仨一个陪我过去的都没有,以前她们仨但凡有一个生病,我们都会全部跟过去看着。我本来也没怪她们不陪我,毕竟特殊时期大家忙着考研复习,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拖着她们一块儿跟着我来回跑。但是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我咳嗽不好很心急的同时,小雅三番五次跟我说:你能不能快点把你的咳嗽治好,吵得我觉都睡不好。
我:?我不想治好?
讲真的,我虽然咳嗽,但是我晚上睡的很早,十一点之前绝对已经睡着了,也就不会再咳嗽。就算偶尔没睡着,也会捂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小雅属于那种别人翻个身她都觉得睡不了的人,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咋办,我因为咳嗽的问题跟她道了几次歉,我也很心急想要快点治好,但是吃药打针一点起色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所以我睡的更早了,争取在她们睡觉之前就能睡着。
可是这些并不能改善我在宿舍的处境,因为考研目标的不同,她们去图书馆从来都不叫我了,我当时以为,她们肯定觉得我考个本校是小菜一碟,没必要像她们那样天天泡图书馆,所以不叫我。但是有一次,我说我要跟她们一起去图书馆,跟她们走在一起问个问题,没一个人回我,中途她们说要去学校超市买东西,我跟着一起进了超市,结果等我买了两样东西出来,她们早就走了,我一出超市门,看到她们三个并排有说有笑走了一大截。
讲真的,当时心里挺失落的,在想是不是自己老是不跟她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所以她们都快习惯没有我跟她们一起的日子了。我企图改善这种关系,所以在晚上她们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我会给她们分一些零食,也会主动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当然,宿舍一向是我打扫的,因为我接受不了脏兮兮的环境,所以每过半个月我都会主动打扫一回,一开始她们还会说两句谢谢,到后来看到就跟没看到一样,已经把我打扫宿舍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我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我看不下去,所以我来打扫,我也认了。可是她们回来一个个说不想吃东西,所以不接受我的零食,转身又去分一块小蛋糕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们还报名了英语六级,之前她们一直嚷着说:学长学姐说过,复习考研英语的时候顺带着就能把英语六级给过了,结果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学委过来送六级成绩单,我考了四百八十多,勉勉强强过了,她们仨一拿到成绩单就藏起来了,生怕被人看到一样,学委跟我说,有个同学考的分数跟我一样,也是四百八十多的时候,小雨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很敏锐地看到了,就回看了她一眼,结果她们仨就出门了。过了好一阵子,我收拾宿舍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小雨掉在桌角的六级成绩单,没有过,我顿时理解了她那个白眼的含义。
对于学习方面,我最怕的就是小组作业,因为大家都会就近选择一个宿舍的一个组,在大一大二这两年,我曾经无怨无悔地在小组作业里担负着大量任务,小雨和小雅总是以自己学的不好为借口,只做简单的材料搜集工作,小枝负责整理资料,而我却要负责资料的汇总以及做ppt的任务,可是我每次拿到她们给我的材料时,只能用“心累”两个字来形容,所以我很多时候需要从头找资料、整理好之后来填补我的ppt,ppt需要在班上讲,需要交给老师当平时成绩,可最终上讲台讲的那个人永远不是我,她们觉得小枝成绩在我们四个当中最好,老师看到她讲肯定给的分要稍微高一点,反正最后我们四个都是一样的分,我也就妥协了,我总是用大家也都是朋友,不必拘于小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在体验了小雨的那个白眼之后,我开始反思我之前所妥协的种种行为,我一再退让的结果就是让她们觉得我多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很好欺负。
她们每天晚上回来都将近十点,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不是收拾上床,而是三个人围成一个圈特别大声地聊天,讲段子的声音能传好几个宿舍。我有几回也参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但发现没有人回我的话,我也就放弃挣扎了,但是这又产生一个问题,她们吵闹的声音让我没办法早睡,我又担心她们第二天又拿我咳嗽的事情说事儿,所以每天晚上心里急的要命,可越急越睡不着,咳嗽越好不了,于是糟糕的心情把自己弄得整夜整夜失眠。我每天一个人走在校园,一个人吃饭,逼着自己调整状态看书,她们不理我,我连个可以好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大学三年所有的交友精力都放在室友身上,突然她们不理我了,我就跟心里缺了什么东西一样,真的很难过无助,总是想到底是为什么她们就不理我了,是因为我咳嗽又影响到她们休息了吗?可是失眠的那些天,我偶尔也会小声咳嗽几下,她们并没有任何没睡着的痕迹啊,半夜十二点我在那捂着被子拼命克制的时候,她们仨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如果真的受影响睡不着,不会动都不动吧?
为了遏止自己无休无止的忧虑,我找老师请了一个星期假,回了一趟家。回家是为了看中医治咳嗽,结果在我刚坐上回家的动车的时候,小雅给我来了条消息,说:“你能不能不要咳嗽了?你这么咳嗽下去我还怎么睡?”小枝也没闲着,直接给我下了命令:“我们现在做什么你都不跟我们一起,我们去图书馆学习你也不学习,晚上回来我们聊天你却在打游戏,考研就剩两个月了,我们想好好休息,现在你在我们宿舍很尴尬,你要么跟隔壁宿舍的小亚换宿舍,要么我们就出去租房子住。”言外之意:我们大家为了考研都很紧张,你这么个悠闲样在宿舍跟我们不搭,你也不知道好好学习,我们看着不舒服,所以我们还是别住一起了。
看到两段话,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我不去图书馆就代表我不学习了吗?考本校难道不需要考就能上了吗?她们都说过自己是高考落榜才到这个学校的,所以在定自己考研目标的时候都定的名校,我比较追求稳,所以选的是自己把握更大的本校。回家路上我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那层隔着我们的窗户纸突然被捅破了,她们在赶我走了!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住完最后几个月都不成,她们忙她们的,我不打扰也不成,我必须从她们的空间里除出去她们才开心。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大一下学期针对小艾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艾应该也跟我一样,一个人被孤立在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形下被另外几个室友恶意编排,被当作好朋友的人一次次伤害。这一刻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突然全都化作眼泪滚了出来。但是我一句辩解的话也没说,只回了两句话:“对不起”,“好。”
由于父母极力反对我出去租房的缘故,再加上如果她们仨真出去租房,我一个人在宿舍也不被学校允许(宿舍必须两人以上才能住),所以我忍气吞声跟隔壁的小亚换了,因为小亚是之前的室友,所以对她们仨来说是比较好适应的人,小亚当时特别无奈,因为小亚实习的事情是小雨帮忙弄的,她们四个实习的事都是小雨家里弄的空证明,所以小亚在接到小雨的“通知”的时候,没得选择,不跟我换就明显不给她们仨面子,于是我们俩就在她们仨的主导下换了宿舍。
到新宿舍后,我小心翼翼过了几天,在咳嗽还没完全好的情况下,我问了她们好几次我的咳嗽有没有影响到她们睡觉,她们都很震惊,说:“你什么时候咳嗽的?”很明显,完全没有受影响,甚至还会主动问一问我为什么会咳嗽,之前怎么治的,还给我支了支招。她们说:“有的人睡不着,就是心理作用导致的,本来很小的声音,她因为自己很烦躁就逮着那点声音不放,第二天睡不着就都怪你咳嗽影响她睡觉了,一个人真的累了困了,你这点声音她们根本没心思去细听的,倒头就能睡着。”
和她们住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渐渐适应了这边和谐平淡的氛围,她们不会拉帮结派,她们也要备考,压力不比那仨小,可是她们都忙的井然有序,也幸亏是换了宿舍,我才能偷得两个月安心复习的时间,一直到十二月底考研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一起出去聚个餐,唱个歌,逛逛街,我本来以为她们三个是老舍友,我是个半路搬进去的,会不被叫上一起,可是她们每次都会叫上我,我在她们的善意之下,逐渐恢复了心情。有一次,新室友小坤说到了我搬宿舍的事情,问我:“你在那边宿舍她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我们每次都看到你一个人,她们三个又说又笑的。”还说:“小亚在宿舍经常跟男朋友早上六点多就开始打电话,晚上也捣鼓到很晚,她们要是嫌你那点咳嗽的声音吵,那小雅过去她们不得不睡觉了?”
我渐渐意识到,咳嗽的声音只是一个导火线,人与人之间需要理解与包容,作为朋友,如果连基本的善意与包容都没有,确实不能称之为朋友,当然,我跟小枝、小雅、小雨之间缺少的不仅仅是包容二字,不然不至于到换宿舍的地步。她们三个人中,小枝特别有主意,最开始小艾的事情,小枝是把大家召集起来的人,这一次我的事情也毫无例外,几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排除异己。小雨和小雅没什么主见,却能在平时的举止中看出对小枝的服从,而我虽然表面很随和,骨子里却很要强,我不喜欢抱别人大腿,所以当我和她们仨相处久了之后,我的“不入流”就会在一些方面体现出来,我不会跟她们争锋相对,但是我会默默用自己认为对的方法去处理一些事情。她们觉得我不是她们一类的人,对我排斥也能说得过去了。
至于后来,她们仨在每天泡图书馆的情形下,却没有一个考上研究生,毕业聚餐的时候,她们一个也没来,聚餐的时候班长说了一句特别解气的话:“就她们仨没来,她们仨就特么知道搞小团体,班上没一个人像她们那样不跟其他同学交往的。”
聚餐那天,我端着酒杯找到了小艾的位置,她看到我向她走过去的时候,一开始是冷漠的,但是当我跟她说,我是来道歉的的时候,她眼神里掠过一丝伤感,继而在我们的交谈中,我们渐渐和解了,小艾恭喜我考上本校的研究生继续学习,我也诚心地祝福她拿到了香港中文大学的通知书。我们喝了一点酒,哭着回忆了一些大一的时光,小艾说::“我当时伤心难过质问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我,只有你回答了我,虽然态度不友好,但是至少没有拿我当空气,另外几个人,一边在主导这起悲剧,却又一边企图让你一个人背锅,我不是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出主意的人。有好几次我在浴室洗澡,小雨把我的灯给关了,我去刷牙,她也要刷,把我挤到没有位置。还有一次你们买零食去教室,我清晰地听到小雨和小枝说不给我分,还给取外号,叫我‘大脸’”。
她说的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我没有去做这些为难小艾的事情,但是我选择了和她站在对立的阵营,我这个当过帮凶的人,在尝到了当被害人的痛苦滋味之后,终于体会到了小艾的心情。
终于明白,室友不是不能当朋友,只是并不是每一个室友都适合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