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在门岗值班的老柯趁闲着没事儿,就仰着脸儿向马路对面的一栋楼亮着灯光的窗口瞭望。
同事儿阿四深感奇怪,便打趣儿地说:妳傻乎乎地盯着对面的楼窗看啥呀?有什么好景致可看的?
老柯头都不扭地回道:妳阿四若是元芳,妳怎么看?
阿四苦笑笑,说,元芳不敢当…反正我是怎么着也看不出一点儿门道。
老柯也不接他的腔,盯看对方无数窗口,依然如故,甚是专注。
就这状态,竟成习惯,老柯每晚照时照晌,从无间断,有时能默默地仰望到夜十一二点,眼睫毛一眨都不眨,也从来不知疲倦。
在老柯眼里,他看到的是万花筒,他看到的是众生相,他看到的更是人间烟火味儿。他看到,有的窗口学生在写字,有的窗口有人对着电脑在当健盘侠,有的窗口是一对老人在守望着电视,有的窗口热气蒸腾,是工余夜归的丽人在沐浴洗尘,恣意地撩摆着瀑布似的长发,肆无忌惮地展露着凹凸有致又极其曼妙的白玉似的娇躯…这都不算什么特别之处,在老柯认为,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这才是属于特别的所在:大约十二层上下,最西侧的那家窗口,都夜十二点了,还有人倚窗打电话,打就打吧,手机在人家手里握着,想打就打,啥时打都随意。说来奇怪,这边的人一打电话,要不了半分钟,同层东侧倒数第三家的窗口,必有一个美艳少妇拿着手机倚在窗下,不知是接听还是在拨打…尔后,窗暗了,灯媳了,三五分钟后,西侧那家窗前,就映上一对热恋情人的倩影儿,拥拥抱抱迤逦缠绻…大约一两个小时后才依依惜别。
他们俩家相隔甚远,中间居住有五六户人家。老柯想,不会是巧合吧,抑或是双方早有了约定的?这一怪现象,让老柯百思不得其解。
老柯锲而不舍,仍默默观察。
一星期过去了。
两星期过去了。
老柯精准发现,半月时间里,每晚夜十二点只要西侧那家窗前有人打电话,东侧那家必有一女子也拿电话…尔后灯灭,尔后西侧窗必上演一出绝妙的巫山云雨般的人间神话。
有意思的神剧,逗得老柯嘿嘿嘿地笑得合不拢嘴儿。
阿四在一边讥讽,这不是神经病么?有啥惹妳好笑的?
老柯低调,说妳不懂…好戏还在后头呢!
仨月后,全城风传对面搂上发生了一起谋s案,连阿四都听说了。
阿四饶有兴致地对老柯说,妳说这宗案子奇怪不?
什么案子奇怪不?老柯平静如水地问。
对面楼上发生的…竟然仵作去了一波又一波,都一星期了,也不见有个头绪…据小道消息传闻,那人s得蹊跷,是s在自家屋里,说是中了剧毒一类的氰化物…那玩意儿,一闻就s的…到底是他s或是自戕,至今仍然扑朔迷离…s首仍逍遥F外,妳说奇怪不?
嗯!老柯不置可否。仍习惯地举首向对方窗口瞭望。
唉…老柯,妳不是总好观察对面楼窗么?妳说说妳发现了什么异状?阿四发问。
我发现那家窗户有一星期就冇亮灯了。老柯不紧不慢地指着一处窗口说。
嗬…妳观察得真仔细!那被害人偏偏就出自那一家。阿四翘起大拇指夸赞,又加补充。
什么?妳说哪家?老柯象被野蚂蜂蛰了一下,弹跳起来,连连惊问。
阿四吡牙咧嘴地大笑:哈哈…这回该妳老柯急躁了吧?
老柯严肃道:别瞎扯…说正经的!
嗬嗬…咱当个瞎B保安有啥正经的事儿可说?阿四少心缺肝地打趣儿。
妳刚才…不是说什么那些仵作,至今都没把那件e子破了的话么?老柯追问。
对呀?不错…是至今没破,不但没破…甚连一点眉目就无。阿四答。
那…妳快拿妳的手机拨打腰腰拎吧!老柯沉稳地说。
难道妳…妳有线索?那…那妳为啥不用妳的手机拨打呢?阿四投来质疑的目光。
提供破e线索者,属于立功,六扇门会用重金奖励妳的…我想这个利好,让妳得到…妳若有意思的话,事成后给咱老柯上支长规的红塔山也就满足了。老柯说。
妳不愿露面?
也许是吧…身外之物,一切看淡。
阿四掏出了手机…
第二天,那e子就顺利告破了。
阿四对老柯说,x首抓到了,是那被害人同层东边的倒数第三家…这家女的风流成性不守妇道…常趁男人不在家,与西边的男人眉来眼去有了染,经常深夜打得火热,夜夜厕混,搞得不清不楚…世上再私密的事儿也有透风的墙,鸡蛋冇缝儿还会坏哩!成天红杏出墙,时间长了…就被她男人发现女人早给自己头上戴了顶绿帽子,恨之入骨,她男人在一家中外合资的大型化工厂实验室工作,一不作二不休,弄了点治咳嗽的面儿药就上事儿了!
嗯嗯。老柯听着,无动于衷。
阿四凑到老柯近前,不无恭维地说:想不到妳还是货真价实的柯南道尔哟!
福尔摩斯是我师,我是柯南道尔的爷!老柯轻轻地说。
那这一万块线索费给妳吧?阿四征询。
妳阿四在胡说些什么呀?…不是说好了让妳上支红塔山抽抽的么,妳咋这么脑筋不转圈儿呢?
那阿四就屁颠屁颠地掏出烟盒,慌忙抽出一支,赶快给老柯敬上,又啪嚓一下把打火机打出火,小心翼翼地燃上,点头哈腰地说:这一w块钱得能买多少儿好烟哟…俺这一回可算赚大发啦嘿嘿!
老柯深深地吸一口,悠悠地吞云吐雾,翘起二郎腿儿,仰着脸,神情自若,目视着对面楼窗,自言自语:别扯恁些没用的,且让我们静静地坐看万家灯火!
12月21夜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