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眼前这个 16 岁男生的眼神吓到了。

他盯着我。透过眼睛，我仿佛看到了一种 26 岁的成熟感。但他时而撒娇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嘛”，我就知道他仍然属于 16 岁。

我们叫他沈同学，他是一名高二的学生。

对他产生好奇，是因为他曾经写道：“十几年来，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严谨的人。”

我心里想，16 岁的小孩，怎么一开口就是十几年。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这场非常不“16 岁”的对话。也是和他聊完才知道，现在的 16 岁已经不是我想象和经历过的样子了。

听听不一样的十六岁。

来自我要WhatYouN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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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是沈同学，右边是我

用三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自己。

（低头，扶额想了两分钟）

这个问题很难，

因为我不擅长概括。

第一个词，是理性吧。

我习惯这么思考。

然后......（沉默）

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一件很需要慎重的事吗？

需要啊。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就很简单，第一印象原则。

第二个原因，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需要慎重。

那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科研人员吧。

有他们那些品质，

专注严谨理性探索精神。

这种感觉很好，你知道吗？

就是说你为了发现已经把一件事情搞明白，

要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关了三天。

然后一出来，才很惊讶地发现，

“什么？已经 72 个小时了。”

有时候，

我和别人说话习惯性用数据和用理论。

比如，

别人问我为什么不吃晚饭的时候，

我总是会回答，

脂肪是良好的储能物质。

所以你才说，

十几年来都希望自己是一个严谨的人？

（开始皱起眉头）

我什么时候写的？

你等一下，

你们是哪里获得“十几年”这个数据？

emmmm...

你参加活动在报名表写的啊。

（思考状）

是，我在努力让自己变严谨。

但我至今都没有达成这个目标。

那你最近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是广义上的还是狭义上的？

广义上的，机器人或者工程社社长。

至于狭义上的喜欢嘛？

无可奉告。

因为主要这涉及，

首先青春期肯定会有喜欢的女生，

这是个定理。

我每次想着我要去追一个女生的时候，

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首先我拿什么和别人竞争，

这个女生的基本数据都有什么，

谁可能会跟我竞争，

追求她过程，我能获得些什么，

我能付出多少时间，

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能获得什么？

最终我们会不会分手，

而我们的终极的目的是什么？

想完这些，算了我放弃！

太复杂了，这比做一道数学题还难。

其实我更好奇，

你第一次喜欢别人是在什么时候。

如果排除婚姻敏感期那一次的话，

就是幼儿园过家家，

那个叫婚姻敏感期。

我第一次喜欢女生应该是在高中，

但是我喜欢那个女生，

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 30 秒。

你发现了吗？

我刚才说完那些问题，也就 30 秒。

我的高中三个目标之一，

就是谈一个女朋友。

可是恋爱这件事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这不是和你严谨的生活逻辑有冲突吗？

在严谨的逻辑中有个东西叫量子力学，

他里面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就是说在一场足球赛中，

守门员这一次点球会不会进，

跟你打开电视有关。

这个没有逻辑。

同样的生活中，

感性也是个坑，

你无法解释。

量子力学里面叫「测不准原则」。

而既然这一些本身它就不具备逻辑性，

我们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个逻辑？

它不在我的逻辑里面，

何谈违不违背。

不过我肯定要解析各种的关系，

这个的话我只能靠经验。

现在毕竟我人际关系不是很好，是吧？

这一点令我很苦恼。

那你理想中的恋爱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理想的恋爱有两种，

一种是互补，

一种是相似，

我得看以后的发展情况。

如果发展比较好的话，

你可以寻求一个互补型的恋爱，

比如像我自己不是会画画，

但是我可以找一个会画画的。

这是比较理想的。

但如果我以后发展不是很好，

我也想找一个那种，

也许跟我一样喜欢自然科学的女生。

当然后者比较难找。

然后至于长相，

反正我是优先品德，

其次爱好，

长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一直认为，

我自己长得不是很好看，

所以说我也就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

其实长得不好看的女生，

比我们长得不好看的男生还难。

你刚刚说，

和同学相处不好？

人际交往中有一个叫容错率的东西，

这是我自己编的。

就是你自己的本身一些基础条件，

可以为你的行为带来一定的容错率。

比如像颜值，情商。

简单地说，

如果你长得好看，

那可能在关系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也可以被原谅。

他们总说我情商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不好聊天吧。

那我明白了，

你似乎在暗示你属于容错率很低的那种。

那让我们来开始想象一下，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过去，

你会想要回到自己多少岁呢？

好了，我经常想这种问题，

每天睡不着的时候就想想美好的生活。

而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会想到 2002 年，我刚出生。

而且我要保留我 16 年来的记忆。

保留 16 年的记忆？

为什么不是忘记所有东西？

（眼神坚定）

因为我需要时间。

我特别喜欢钢琴，

我特别喜欢架子鼓，

我也喜欢写小说，

我也想创作属于自己的形象，

我还想减肥，

然后我还想去美国，

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且我还想提升自己的情商，

这个也需要时间。

所以我觉得 16 年估计还不够。

当然这都是幻想了。

没有时间，

我们就只能挑一些最重要的。

比如学习。

鹰只有飞得足够高你才能找到猎物。

毕竟我螺旋桨飞不过别人喷气式。

那如果去到未来？

（思考很久，30秒）

前提是什么？

如果我以现在的知识，

去到未来某一天，

那是不可能的。

都说了，

我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如果直接把我的意识传送到五年后，

我完全不具备这五年来所有的时间，知识，

既然这样的话，

无异于把我这五年的记记忆删。

记忆删除了这样的事情，

绝对不要。

如果回到 2002 年和现在，

你选哪一个？

我在思考另外一些问题，

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

能否承载我现在的思维量？

我想体会大脑完全没有完全发展发育起来，

人的思维是什么样子。

但我知道我真的回去了，

我应该也是体会不到的。

所以说因为我想的太多了，

常常会导致睡失眠。

那你的理想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这个问题刚才回答过了。

就是科研人员的生活，

在实验室里一关，

再出来时发现 72 小时过去了。

但是你想过这件事的反面吗？

它可能会带来对你身体的严重伤害。

有啊。

不过这么跟你说吧，

一个叫「朝闻道」的故事。

有一个外星文明来到地球，

跟你说：

“你们的文明现在出现了某些问题，

我们不能让你发现某个理论，

否则宇宙就会失衡。”

然后科学家对他们说：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告诉我答案之后你再杀了我。”

他们同意了之后，

那个外星飞船外面就排了一长条的队，

全是科学家。

就这样，

就这个道理，

这就是科学家。

那你现在对自己的未来，

是有清晰规划的吗？

清晰规划是有，

但有个问题是，

我有几率达不到。

以我现在的能力，

没有办法达到我去学核物理的水平。

这是精英人才才能从事的，

这让我很难受，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一个好的消息是，

我这 16 年的人生都是上升的趋势。

（手指在桌上划了一道弧线）

未来会更好的，

我保持乐观态度。

诶。

其实想问，

你还会想那个，

你只喜欢了 30 秒的女生吗？

会，

在我看到她和她男朋友，

很亲密的走在一起的时候，

看到的时候就是一闪而过的，

也不会再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只是会稍微酸一酸。

OK，谢谢你。

我们的聊天就到这里。

谢谢你们。

不过说实在的，

用三个词来形容自己。

我只说了一个词，

其实还有两个词。

一个是矛盾。

然后最后一个词是……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一个词。

如果你这么说，

也可以。

聊天结束

我很享受和沈同学聊天的这半个小时。

他像是建造了一片深谷，并且在里面设计好了一条曲径通幽的路径，一直引导着我们游历。

这片深谷通常很寂静冷清。但是当他时不时笑起来，苹果肌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嘴角露出的两颗小尖牙，就好像是深谷深处，飞来了几只布谷鸟。

这时候我才想起，眼前这个冷峻严谨的少年，才 16 岁而已。

聊天结束后，我加了他的微信，他的微信名叫「复活之路」。我说想要分享这一段聊天给大家，他再三叮嘱我，聊天过程中聊起的一些太久远的事情，就不要往文章里写了。

“因为有几率是我的记忆已经出现了偏差。” 他说。

「几率」是经常出现在沈同学口中的词汇，这让我想起曾经听说的这样一句话：“很多问题都是逻辑问题，只要想清楚可能性，就能想明白解决问题的路径。”

我猜，沈同学在自己十六年的人生里，已经开始抓住了这句话的端倪。

他看起来一直在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并且对这些可能性，保持着敬畏。

开头说到，在见他之前，看到他说“十几年来”这种词，第一反应其实是觉得他会像我们印象中的小屁孩一样轻浮和自以为是。

但现在，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十几年的光阴对于一个少年而言，它的厚重感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最后，

高中谈了 6 段恋爱的男编辑，

想在这里对沈同学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