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受伤无助时,是不是总想起故乡,想起母亲,想起以前与母亲相伴的光景。
一个人在生活中历经挫折无奈时,是不是总想起童年时的光影,想起母亲做的葱花面。
我从小弱不禁风,爱哭鼻子抹眼泪。一场风寒,我就会感冒发烧。
我感冒时,母亲先用手掌心,柔柔的贴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伏下身子,再用嘴唇轻轻凑在我的额头上。
那时,我能感觉得到母亲为我生病而焦急的眼神。她匆忙拿起毛巾,把毛巾放进脸盆里,母亲弯腰起身从压水井里把凉水压进脸盆里。毛巾被凉水浸泡过,凉凉的。
母亲让我躺在床上,把凉毛巾敷在我额头上。她又拿出脱脂棉沾在酒水里,擦拭我的手心和脚心,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擦。
有一会儿,母亲又把嘴唇凑在我额头上。可能我的体温稍降了,母亲起身走进厨房。
我知道,母亲又去给我做葱花面了。我在堂屋的床上,能望见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天蓝的粗布围裙,齐整乌黑的头发,永远留在我记忆中,犹在昨天的光景。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一碗用白面做的葱花面多么的不易,只有我们姊妹五个生了病才能吃到。
那时蔫蔫的我,经常的生病,母亲就经常的给我做葱花面,多么幸福!
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站在我面前,扶起我,微倾着身子用筷子挑着细细的筋道的面条,一筷一筷的喂我。
淋了香油,撒了葱花的面条,好吃的我直流口水。我发着烧,可我吃的喷香,母亲满眼的微笑,亲昵的瞅着我,柔柔的。
我满满的幸福。
窗外,庭下摇曳的花,一朵一朵,闪着光艳,晃动着。
那时我家很穷,穷得一日三餐都成问题。母亲总是想尽法子操持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还供养我们哥仨上学,并且供出了两个师范生和一个上完高中又上职专的大专生。
我总记得母亲给在县城上学的大哥做素包子的情景。
那时交通不发达,哪家有辆自行车就了不得。我记得德星叔好像有辆自行车,于是他就担起了给在县城上学的我大哥、水哥、德超叔日常送馍送菜的差事。
我记得很清楚,德星叔每到我家说,他今天上县城。我母亲就忙碌起来,摘菜、洗菜,剥花生,擀碎花生仁;蒸豆腐块、泡粉条。一切弄好后,母亲用刀细细切了姜丝,葱花。母亲最后把切碎的干菜、薯粉条、花生仁、豆腐块用陶盆盛了,把姜丝、葱花放进盆里,再撒上盐、佐料;最后淋上香油、酱油,用筷子搅拌均匀,放在一旁。
母亲把醒好的杂面揉搓成一条杠,再大把大把拽成一个一个的面团。母亲再抓把面粉撒在这些面团上,用手掌心摁压一个一个面团,摁成扁状。母亲再用擀面杖把它们一个一个擀成面片,因是杂面,母亲擀成的稍厚。
接下来,爹在灶间燃火烧水,母亲把抹布抻好。就慌着包包子,一个个的包子在母亲手掌心里,魔法般的圆整饱满。
母亲把包好的包子放进冒着蒸汽的锅里,一锅两层篦子的包子放好,盖上锅盖。大约四十分钟,喷香的包子就蒸熟了。
我站在旁边眼馋,直瞅着母亲从锅里往外拿出的包子。这时母亲不瞅我,手快速的掀着包子,放在外面的锅拍上,冷凉。
母亲把稍凉的已不粘手的包子,用干净的抹布包了,装进荆条篮子里,送到德星叔家,让他捎给在县城上高中的大哥吃。
母亲最后只留下一个包子,让我吃,其他人吃不上,母亲和父亲从没有吃过。我记忆里,有点好吃的。我的父亲、母亲从来不去品尝一口,都是看着孩子们撒欢的抢着吃。
八十年代我的家,落满一地泡桐花的院落。
那个飘着槐花香的季节,光和影的碎念,时时让人记起。
那里的人,那小村周围的树,葱茂绿荫的垂柳,依稀在我的眼前。
会忘吗,能忘掉吗。不会,至终连带灵魂升入天堂。
一个流浪于外的游子,心归何处,依然是那个魂牵梦绕的故土。
那里有片黄土,有个故事,有条横亘于心的路。
走不完,走不尽。
情啊,叶落归根的情怀哦。
父母在,我们踏进家门,喊着爹娘。犹如一个离家多日的孩子,可以尽心倾诉在外的一切。
我们也可如小时候撒娇般的抢吃着母亲做的饭菜,狼吞虎咽,不讲吃相。母亲在旁痴痴的瞅着。
默然无言间,我们已人到中年。
灯火阑珊处,匆忙那么多年。
是啊,多少年了。我和我的母亲聚少离多,一年里就那么几回,匆匆相聚,又匆忙的离别。顾不及多看一眼母亲苍老的容颜,顾不及细听母亲颤微的话音。
每每痛心时,常常想起母亲的葱花面。温暖我心,使我御寒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