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酸痛伴随着一阵阵恶寒侵入四肢百骸,我冷得抖作一团。难耐的口渴终于迫使我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我艰难地支起上身,探着身子去够桌子上的茶碗。
“哐当”一声,终因体力不支,我从几块破木板拼凑起来的“床”上摔了下来。
茶碗碎了一地,几块木板砸在我身上,重压下的我摔在了茶碗碎渣上,手上的疼痛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火辣辣的。
我张张嘴想喊人,但眼前一片模糊,意说溃散,陷入了昏迷中。
黑暗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热烘烘的,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的乳猪,伴随着“滋滋”声,全身的的油脂像要被烤干。
我试图挣扎逃离,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一动也动不了。
一缕绝望直冲心底,我放弃反抗,等待着解脱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苦涩流进嘴里,似乎有人往我嘴里灌入了汤药。
气味怪异的液体从嘴角流进脖颈里,淌进胸腹间,湿乎乎黏腻腻的,难受得很。我紧皱着眉头。
有人在我脖颈、嘴角间擦拭着。焦急、叹息声充斥在周围。
“将军,夫人高热不退……”
“将军,夫人喝不下药,恐怕……”
“你们必须治好她……”男人嘶哑的吼声像从深谷传来。
“夫人之前,身子早己亏损,染病后又被关在这……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你再说一遍?”一阵脚步踉跄声,有人倒地。
“将军,只要能给夫人喂得下药,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还不快去拿药?”男人下令。
“来人,快去煎药……”
“是,小的马上去。”
一阵嘈杂,一阵忙乱。
很快有人端药进来,“将军,药来了。”
“拿来!”
一串沉重有力的步伐靠进,我被揽进一片坚硬冰冷中,冷得我身子一阵发抖。
一双温热的大手抚上我的身体,用被子包裹住我。
药汁送进我嘴里,我想配合着张开嘴巴,却怎么都控制不了,只能任由药汁从嘴角流下。
男人试了几次都没能凑效。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他一只大手抚上我的下巴,粗砺的皮肤磨擦着。
我的嘴巴被捏开一条缝隙,干裂的嘴唇被一抹温润袭上,苦涩的药汁被他灵巧的送入口中。
感受到那抹温润,我竟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股难耐的苦味流进了喉间。
“夫人咽了……”
“咽了,咽了……夫人咽了”
一口接一口,药汁流进喉咙里,进入腹中。直到我累了,忍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温暖的感觉重又回到身上,腹部的疼痛也已消失,我感受到了力量的回归。
我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我竟然睡在了一张榻上,身上盖了一张全新的锦被。
陆鸣放我出来了?我看着帐中的陈设,意识一点一点回归,我终于认出这是将军营帐。
认识到这点,我慌地一脚迈下了床。一步不稳摔在了地上,我匆忙爬起。
这是陆鸣的营帐,他这又是在耍什么诡计,难道他伤我还伤得不够。
还想给我扣上顶私闯将军营帐的罪责,这可是轻则五十军棍,重则乱棍打死的重罪!
他这是真的想要我的性命?
我得尽快离开这里,外面响起脚步声,有人靠近。
我疾步躲到帷幔后,屏息宁神,从缝隙中窥探着帐中情况。
陆鸣一身战甲,脚步铿锵有力。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又看了一眼垂堕到地的厚重帷幔。
陆鸣轻咳一声,“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我不由一惊,哆哆嗦嗦往里挪动着脚步,希望能躲过一劫。
可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紧张得脸色煞白。
一只大手伸进帷幔中,紧接着陆鸣整个人闪进帷幔中,他一把把我拉近怀中。
我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着抖,一脸呆滞,任由他搂进怀中。
“你躲什么?病好了,又开始闹腾了?”
他用手指抬起我的头,嘴巴堵上我的唇。
我一下子似乎清醒过来,我发疯似的挣扎着,狠狠甩出一记耳光。
陆鸣愣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水,脸上邪魅一笑。
“呵呵呵,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一低头狠狠亲上我,用力撕咬吮吸着。
我被吻得气力全无,一股窒息感袭来,身子软了下去。
陆鸣发觉情况不妙,连忙松开,把我抱到榻上。
“快,传医士来。”
一阵忙乱后,陆鸣问医士道:“夫人的身体无恙吗?”
“回将军,夫人大病初愈,还需要好好将养,所以将军这几日还是……”
陆鸣脸色一黑,医士不敢多话。
“嗯,吩咐下去,做些药膳吃食,给夫人将养身体。”
“是,将军!”
医士的话还是凑效了,接下来的日子,陆鸣没在打扰我。我每天喝药、吃饭、睡觉,还有琢磨着怎么逃离陆鸣的掌控。
我,欧阳落惜,出身武将世家,爹爹生前本是驻武洛城守将。
我和陆鸣,也就是我现在的夫君(虽然我不想承认)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若陆天凌陆将军没有在毅城战死,如若我爹爹能够按时增援毅城。
陆将军也许就不会死,我和陆鸣就不会落得如今相看两生厌的下场。
可惜世上没有太多的美好,只有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现实。
想想小时候,我追在陆鸣屁股后面的日子仿若昨日。
爹娘说当时小如糯米团子的我,看到眉目俊秀的陆鸣便整天粘在他身边,每天作花痴状。
后来隔壁住进来了一位吴大人,吴大人家有一位谪仙般的公子。
花痴如我,听说有这号人物,便缠着在吴家家学读书的陆鸣,想办法带我见见。
陆鸣开始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后来被我痴缠几日,只得应了。
那天,偷偷爬了我家后花园的围墙,在墙头上痴痴呆了二个时辰,终于等到陆鸣把吴西月连哄带诳带来了我面前。
当看到吴西月本人时,原本以为陆鸣就够好看的我,被惊艳到了,这简直是神颜啊!
吴西月,见到一脸花痴样、看呆了的我,“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笑如清风霁月,超凡出尘。。
“哥哥,你是神仙下凡吗?好美哟!”
“咳咳咳……”吴西月咳得一脸红。
我一急,一个倒栽葱跌下墙头。
陆鸣一个腾跃堪堪将我接住,“你个小女娃不知羞?”
惊得旁边的吴月西愣怔了半天,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欧阳小姐,无碍吧?”
“没事啦,陆鸣功夫好着呢?”我大喇喇地跳到了地上,满不在乎。
自那之后,我们三人成了关系无比亲密的“铁三角”。
我从娘亲屋里寻了哥哥小时候的衣服,偷偷扮成小小子,跟着他们出去。
每次被发现免不了被训斥,打手板。可我仍乐此不疲。
只是一到个冬天,我们就又恢复成了两人帮。
因为吴西月病了,他从小就有不足之症,天气暖和还好,天气寒冷是出不得门的。
我是女孩,又不好随陆鸣去探望他,所以整个冬天,我们几乎见不着面。
刚开始还常常念道他,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于是跟着陆鸣上高爬低,上树掏鸟窝,下河凿冰捞鱼虾,又成了本姑娘的每日必修课。
娘亲犯愁,和爹爹商量着怎么管教我。
“老爷,落惜这丫头,也快十岁了,得教教规矩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官宦人家,说出来不成样子?”
娘亲出身书香世家,外祖、舅舅都是当朝大儒,生了我这么个活泼有余,稳重不足的姑娘,也是头疼的要命。
“女儿随爹,让夫人操心了。只是落儿天性如此,我们家又出身武将,女儿家本就约束多,就让落儿再活泛两年?”
爹爹在我的问题上向来会和稀泥,总有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娘亲生性柔弱,叹口气,也就过去了。
我每天仍是招猫斗狗,舞刀弄棍,过得好不惬意。
陆鸣课业忙起来,来得时间明显少了。有时来一趟也只是去哥哥屋里讨论学业。
临走时会特意给我送些个小玩意儿,都是他街上买的。
我开始试着一个人度过无聊的每一天。
一个人射箭,一个爬树。
有次隐在后园墙头的树上呆了整个下午,只是想看看好久不见的吴西月,可惜没见着。
有些落寂的我从墙头上跳下来,没站稳跌了一跤,被前来寻我的陆鸣看到。
“小心点,你这个样子?将来谁会娶你?”
“……噢!知道了。”我心里想问:“你会吗?”不知为何说却不出口。
想想小时候扮家家酒,我扮新娘,他扮新郎。我不知羞地向他表明:“等我长大了,你来娶我吧?”
他则给我一记白眼:“才不要,谁要娶你个疯Y头?”
现在他还认为我是疯丫头吗?
我不想做疯丫头了,我也可以成为淑门贵女。
“淑门贵女”,我真是疯了!
陆鸣递过来一个锦盒,我打开一看。
“钗子?”我一脸惊讶。
“丫头,你已经十一岁,该收收心了?”
“你喜欢淑女。”
“胡说八道!”陆鸣红了脸,气恼地扭头离开。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陆鸣,生起气来的陆鸣,脸上染上了红晕,竟一脸羞涩。
这个样子陆鸣,还是,还是挺好看的!
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定是染上风寒了,怎么脸上火烧火燎了呢?不对劲,今天每个人都不对劲儿?
我去了爹娘房里,爹爹不在。
“娘,您给我请个先生吧?我想学些女孩儿家的东西。”
娘亲很诧异,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落儿,你……怎么想通了?”
看看,我在自己亲妈心目中是个什么形家,唉!我亲娘不会以为我神经了吧?
“娘亲,我这阵子想了很久,我快十一岁了,很快就及笄了,也该收收心了。”
母亲一把握住我的手,有些激动。
“女儿啊,娘亲盼这天盼了好久了,终于盼到了!”
看着自己娘亲激动的眼圈都泛了红,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恶,让母亲担惊受怕多年,真是该死!
我回握住娘亲的双手,露出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
“娘亲,您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学习女工,学习规矩,学习好好做一个淑女。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母亲眼里闪着泪光。就在我以为我们母女两人要泪洒当场时。
我爹及时出现了,他看着我们两人一脸蒙。
“你们二人这是?”爹爹问得含蓄。
“噢,女儿主动要我们给她请师傅学习女工礼仪。”娘亲一脸欣慰。
“女儿啊,咱是不是病了啊?”他老人家也摸摸我脑门,又试了试自己额头,才放心的吐出一口气。
爹爹和娘亲两人想法如出一辙,真是亲夫妻,噢不,真是结发夫妻。
只是他二老无论如何想不到,我做这一切却不是为了他们。
我只是因着陆鸣不喜欢“疯丫头”,一心想变成他心目中的淑女。
当时,小小年纪的我,天论如何不会想到当初我改变的决心有多大,后来对陆鸣的厌恶就有多深。这是后话。
我的决定正中娘亲下怀,而爹爹对宝贝女儿的要求向来来者不拒。
很快一位姓林的女师傅就被请到了家里。
听说这位林师傅是当今才女,所谓琴棋书画,女工礼仪无所不精。
又加上和母亲大人是闺中密友,教导起我来也就格外严格。打手板成了我的家长便饭。
林师傅的大名确实声名远播,来我家授课的消息很快传出去。
引得吴大人将吴家小姐吴清雨,陆鸣表妹陈倩儿,还有位魏小姐一同来我家蹭课。
我家就我一个女孩,从小甚少与女孩接触,所以还挺新鲜好奇。
吴清雨人如其名,清风细雨,性格柔和,魏小姐出身名门,行事作派不卑不亢,大家风范。
只是那位陈小姐陈倩儿,真真也人如其名,矫情小气,婊气十足。
每每在师傅面前做错受罚都要攀咬上别人,很不幸,我成了她的重点攀咬对象。
自从她来到我们家后,只要陆鸣过来,她必像一只绿头苍蝇似的,围着陆鸣“嗡嗡”飞,怎么都赶不走。
弄得我们都没法讲几句悄悄话。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陆鸣都好久不曾给我买玩意了。
我的生活,又多失去了一项乐趣。
因为吴清雨的原因,吴西月倒是经常来我家了,以接送妹妹名意。
我小时候是喜欢看他,他确实长得好看吗?但现在我心里有了中意之人,便有意无意回避他。
他眼神中略有失落,但也就一闪而过。我也装做不曾觉察,礼貌应对。
他是君子,我也年岁渐长,男女大防,也是无可奈何。
后来,他便不再随意见我,只是年节,生辰时托妹妹吴清雨送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我每次都拿给母亲看一下,以便让她回礼,也为了让长辈长眼,有何不妥之处,好早做处理。
自从心悦陆鸣,我对自己的名声无必重视起来,只期望自己不要辱没了他。
陆鸣,还是如以前一样,每次见过哥哥后会借拜见父母的机会与我见上一面,只是不再送小玩具。
当然身后还跟着只,噢,不,是跟着个陈倩儿
不过隔上几天他会托人送来什么纸呀笔呀,我对这些个可不怎么喜欢?
这难道是让我往才女那方面努力,唉!陆鸣!你这是想累死本姑娘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可怜我一代“侠女”为爱退隐“江湖”。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是在厨艺上下功去,民以“食”为天吗?吃饭大过天。
这事当然不能让陆鸣知道,只因着这爱好不怎么“淑女”!
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陈倩儿在厨艺上不怎么上心,原来是为了陆鸣?
她只在陆鸣喜好的事情上下功夫,怪不得明明不怎么善长诗词文章,却拼命要与吴清雨在文采上一决高低
明明对女工不屑一顾,但又故作殷勤请教师傅,还常常一脸妒意的看着人家魏姑娘做得一手好刺绣。
更是对我这个出身高她不知多少倍,却淑女气不足,痞气却十足的人不屑一故。
呵呵,原来是这么一回子事。
不行,本小姐就痞子了,咋的啦?我必须在这臭丫头之前先着手做些什么。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决定寻一时机向陆鸣表明心意。斩断陈倩儿后路!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