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紧,窗外梧桐沙沙作响。我怀疑它们趁乱去染了个头,一夜之间树叶黄了小半。
我的文科生朋友红红只对我们学校两件事感兴趣,一是遮天蔽月的梧桐树,另一个就是我们工科的实验室。可能是看多了电视里的实验室,在她的想象中我们都身穿白色大褂,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精密仪器和一排排试管烧杯。我说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除了仪器真的很贵之外,其他跟你想象里的科研真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终于逮到个机会带她到实验室转一圈,师姐提前给她打了招呼:我们实验室跟碟中谍里头真的不一样,我们只有会死机的示波器,测不准的电桥,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直流电源等等等等。红红表示疑惑:可是她告诉我这些仪器都很贵啊。我说没错是很贵,但这不影响它们该死机的死机,该中毒的中毒。
实验室有一台蛊王示波器不知道何时中了毒,每次插U盘上去拷贝数据都会带下来一堆木马。实验室只有阿贵一人的U盘可以降伏它,于是我们每次都用阿贵的电脑去拷波形。有次开交流会,主讲人借了阿贵的U盘拷贝资料给大家。十分钟后,整个教室的电脑都在疯狂弹窗,阿贵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红红进门之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我:你们天天用十几万的仪器会不会就对奢侈品没什么感觉了?比如LV的包包什么的,也就几万块,你的仪器也几万块啊。我说这完全是两码事,你买几万块的包包会心疼,会珍惜着用。但是再贵的仪器用一段时间之后就跟用破烂似的,谁做实验的时候还想着这台电源多少钱啊,死机的时候不锤它都算好的了。
从实验室溜达一圈出来后,红红的脸上写满了平静,甚至有一丝迷茫。我说没骗你吧,我们实验室就跟车间没什么区别。红红郑重地看着我说:不,人家车间比你们整洁多了
我们本来就是科研民工嘛,只怪她想象太美丽。
我的日常就是在群里喊:阿铎啊,醒了吗?阿贵啊,阿铎起床了吗?来实验室做实验啦电源示波器我都抢到手了~~
师姐说你像是养了两个儿子天天喊他们回家吃饭一样。
不过实验做得紧的时候常常不舍得花时间去吃饭,思路不连贯可比饿肚子更恼人。阿铎点了外卖,我跟阿贵让他先吃饭,我们去上电就好。开始做实验了他还是按捺不住,端着碗一边盯着调压器一边仰头看波形。我说阿铎啊你这个亚洲蹲看起来太凄凉了。阿铎说这个位置角度奇佳,师姐你也蹲着试试?
今天的波形真的很完美,阿铎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这才是我的安吉丽娜!我说阿铎我刚给你拍了一张非常写实的照片——我想叫它仰望星空——不过是科研民工版的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