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玩伴

回忆童年,你是我那一段艰难岁月里一笔温柔的色调,你是我寂寞时光里最亲密的伴侣,你是我童年岁月里不能忘却的记忆……

应该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你我成了邻居,那时候我因为生病,体力和智力都明显落后于同龄的孩子,所以她们几乎都不和我玩儿,而你,始终是我最真诚的最亲密的伙伴。

现在回想起来,对你最初的记忆,是你五六岁的时候吧,你的奶奶心灵手巧,为你缝制了两套新衣,记得有一套是橙红色的,好像还在大襟上绣了花儿,另一套不记得了,在那个孩子们只有过年才有新衣服的时代,你的两套新衣服让我们一直羡慕不已,只记得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裹在一身新衣服里,看起来有一点苍白,表情记不得了,但是至少没有说笑,很安静的样子,就这一点模糊的印象了,其余的都记不得了。

你们姐弟四个,你是老大,四个孩子基本是一个大一个一岁多,也就是说你比大弟大一岁多,比妹妹大两岁左右,比最小的弟弟也就大三岁左右,家里农活忙,父母没时间带孩子,两个最小的弟弟妹妹就全由你来带,那时候你总是背着弟弟领着妹妹,记忆里很多时候弟弟妹妹哭起来都是在找大姐。

那时候你那么瘦,那么单薄苍白,也许就是因为过多的替父母担负起家庭的重担导致的吧。

后来听说你病了,你爸带你去大连看病,也就是那时候,你奶奶为你缝制了那两套新衣服。

没人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但村里人传言说,你得了肺结核,是背弟弟带妹妹累的。

从来没有人去确认,但是大家都知道,七十年代的农村,如果是小病小痛父母是不会带到大城市去看病的,如果不是病的很重,父母是没有精力很小心的呵护的。

记得一次村里有一个向来嘴上无德的妇人骂你是小病痨,你妈气的要死,非要找那个人算账,现在想来是真的了,那个时候,肺结核在村里人眼里是痨病,是被嫌弃被恐惧的病,因为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得了肺结核是很难治好的。

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吧,你也很少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儿,直到我们做了邻居,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我们一起放鹅,一起挖野菜,一起过家家,我大你两岁,你一直叫我大姐,叫的很亲热,好像我就是你的亲姐姐,你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毫不吝啬的拿来跟我一起分享。

还记得你爸爸给你买的那条红艳艳的连衣裙吗?我喜欢的不得了,你就脱下来让我试穿,还有你爸给你买的篮球,一直是我俩一起拍。

那时候村里孩子从来没水果吃,秋天的时候甜甜脆脆的胡萝卜就是好东西,你我都在园子里干活,你趁你妈不注意就拔一堆胡萝卜从墙头扔给我,还有,秋天的时候你家开粉房,漏粉条的时候你会偷偷摸摸把刚烧好的粉耗子(淀粉面团在火里烧熟)送给我,大人会比较小气,你总是背着你妈把好东西跟我分享,毫不吝惜。

还记得那个冬天吗?有一次咱俩在雪地里拉爬犁,我让你坐在上面我拉着你跑,你开心的不得了,坐一会儿后你坚持让我坐着,你来拉我,湛蓝如洗的冬日晴空下,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我俩玩的兴高采烈,热火朝天,直到你妈妈看见了,以为我在欺负你,很生气的把你叫回家去了,但是不管大人怎样,你始终信任我,从来不会怀疑我。

还有一次是夏天,刚下过大雨,天空还是乌云密布,咱俩突发奇想,要去野地里采百合花,结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个一个巨大的惊雷伴着闪电在头顶不断的炸响,咱俩在雨里被淋的看不见方向,想起村里那些在野外被雷劈死的马,还有被劈死的人的故事,咱俩都很紧张,但还是壮着胆子哈哈大笑,,觉得特别好玩儿,幸亏被村里在地头搭了窝棚看地的老爷爷老奶奶看见,喊着我们去窝棚里避雨,才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当时大人们找不到咱俩急坏了,而我们躲在老爷爷老奶奶的窝棚里,看着他们的光脚丫踩在稀泥地上,稀稀软软的烂泥一缕一缕的从脚趾缝里冒出来,觉得好玩的不得了,结果后来被大人臭骂了一顿,咱俩背地里说起来还是觉得又惊险走好玩儿。

不管大人的关系怎样,我俩始终是最好的朋友,只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跟你玩了,那时候小,好像是受了谁的挑唆,所以想避开你,可是又觉得说不出口,就一直躲着你,你就四处追我,永远都记得那次我猝不及防的被你堵在路上,你眼神里的委屈,还有我的心虚和尴尬,好在就那一次,我们很快就和好了,从此再没闹过任何矛盾。

咱俩一起度过了多少快乐时光啊,咱俩都喜欢画画,可是没有任何资源,就照着小人书上的古代美女画,我们最拿手的是画美女们高高的兔子耳朵一样的发髻,长长的柔美的飘带,小小的嘴,线条柔美的眼睛,最画不好的就是美女的手,总是想画全手指,却又不能同时让手型保持纤细修长,为此无数次的修改,总是不能如愿,我们画花朵,用写“2”的方法画小鸟,用写横“8”的方式画小鱼,我们的技巧是一样的,水平也一直持平,你从生病后你爸就特别疼爱你,他很支持咱俩一起玩儿,还说以后要送你去学画画,我就一直盼着你去学了画画,然后就可以教我画美女的手了……

可是你到底是没去学画画。

后来我们先后上了学,我本来比你大,你上学又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不记得咱俩一起玩了几年,总有四五年吧,直到我上了初中,我们的生活圈子不一样了,我们也越来越少交集了,就慢慢的不在一起了。

后来你慢慢长大,依然很瘦很苍白很单薄,依然叫我大姐,可是慢慢的,我们就越来越疏远,最后就断了联系。

你上学不多,不知道最后你有没有读完初中,可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已经开始定亲了,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已经结了婚。

再后来,就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你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说你丈夫对你很好,说你很能干,说你很泼辣,说你去大连打工并且在那定居了,而我求学,工作,远嫁,我们终于再也没有了联系。

现在,我还会偶尔的从父母那听到老家人传过来的你的一些消息,也无外乎是你在哪,在干什么,生活的怎么样,都是一些笼统的粗略的消息。而你的样子,我却再没有机会看到,关于你的记忆,最早,是你穿着你奶奶给你做的那一套橙红色的衣服的样子,最晚,是你辍学后的样子,穿的干净,时髦,但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毫无隔阂的亲热……

有人说,人生就像公交车,没有谁会和谁一起从起点走到终点。大家都是相伴一程的缘分,所以,大家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然后永无交集。

长长的一生里,我们就是这样,不断的结交新朋友,失去老朋友,不是薄情,没有背弃,只是自然规律,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注定路不同,不能长相与共。

没有遗憾,也不觉得惋惜,可是想起你,会觉得温暖,觉得幸福,在我贫瘠的荒凉的童年岁月里,有你的真诚陪伴,有你毫无保留的信赖和依靠,让我的那一段时光变得丰富了许多,充实了许多,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今天,写下这段文字,也许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看见,即使看见,或许也不能读懂我此刻的心意,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在最单纯的时光里,曾经亲密无间,曾经相知相伴,这就是最珍贵的缘分,这就够了,回首往事,记忆能点亮心空,温暖当下,让人相信曾经有过的美好,这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笔财富,天遥路远,虽然我们后会无期,但想起你,我会一直真诚祝福,如还能偶尔记起我,只希望,你的记忆,也能照亮你彼时的心空,温暖那一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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