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村庄,在它的历史时空弥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欲盖弥彰,风轻云淡中偶尔露出一些端倪。惹得你想一睹真容。却又云遮雾罩,令人魂牵梦绕,欲罢不能。这个神秘的村庄叫古城。
一;皖国都城在哪里?
一条皖水自大别山发源,浩浩荡荡流过潜怀大地,在怀宁境内的大洼与潜水、太湖的长河三水交汇,称为皖河。皖河串越石牌、江镇、洪镇,在河口流进长江。古往今来,奔腾不息,承载着多少历史传奇?演绎过多少爱恨情仇的佳话?且不说那流传千古的爱情悲剧巜孔雀东南飞》,也不表那庐洲郡吳、汉两军对垒厮杀。还有那京剧故里、黄梅飘香的千年古镇石牌的戏剧。所有这些厚重的历史文化,有着它的历史渊源--古皖国。
早在商、周时代,中原大地连年征战,导致农业歉收,民不聊生。人们为避战乱,纷纷逃离家园。当发现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更适合生存,便引发大批人群南迁。以区域性种族性为特征的大迁徙在江淮之间产生群舒方国。像六安的六国、桐城的桐国、舒城的舒国、巢湖的巢国、潜山的皖国等等都是这次大迁徙的产物。
古皖国最初的中心地带在天柱山脚下的龙潭。这是一个信奉晨光,以太阳为图腾的部落。皖;”白“指日出的天色,”完“指”完好“、”完美“。意思说“屋里尚有黑色,屋外已见白光”。也指完美无瑕,赞美语。
在潜山市东郊,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塑雕矗立在人们的面前,他就是古皖国的方伯。所谓方伯,周初,“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及天子分封诸侯国,诸侯分封卿大夫,多为王室功臣,代表王室镇抚一方,称为方伯。方伯偃姓,皋陶之后。持政期间,体恤民情,关心百姓疾苦,深得民众爱戴,称为“皖公”。山为皖山、水为皖水、城为皖城。
说到皖城,人们常常把潜山的梅城当做皖城。其实不然,楚灵王{?--公元前529年}春秋时期公元前大约550年灭了古皖国。由于古皖国处于吴楚之间,素有“雨浓吴头,风淡楚尾”之说。山水相依是兵家必争之地,楚灵王为巩固边防,特在今潜山梅城建城防守。所以梅城是在古皖国灭亡之后才建造的。《潜山县志》载;“...有故城,于今县不相涉...”这故城指的就是古皖国都城。
三十年前,乌以凤教授曾说过;“现在的人把梅城看作第一个皖城,这就错了,潜山县城只能是第二个皖城,安庆是第三个皖城......。”那古皖国都城遗址在哪儿呢?
有潜山的学者称古皖城在皖潜村、薛家岗村、河湾村一带较大的范围里 。有怀宁的学者认为古皖城在山口镇一带。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山口称“皖口”。从三国至民国,一直是安庆城西千年古城镇。是政治、军事、文化重镇。2017年出土的古城墙基脚,全部都是唐宋时期的城墙砖。乌以凤教授曾指出在潜山县东门三合村的对面——怀宁县小市镇良湖村一个叫古城的地方。在一些文章中也说道古皖国都城遗址在怀宁良湖。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怀宁县文物部门曾经到良湖古城勘察,挖掘了很多古瓦片,古陶器,其中有独角鼎。据考古人员勘察,古城遗址长有1050米,宽有530米。从这些文物推算,早在商代这里就有人居住。至于它是否皖国都城遗址?我曾拜访原怀宁县文物局金晓春局长,金局长用严谨的态度说;对于确定一个历史年代久远的遗址,既要专家实地考察挖掘,又需借助科学仪器鉴定、分析、研究、考证。
良湖古城是皖国都城遗址所在地吗?作为一个对皖文化学习有着浓厚兴趣和关注的我来说,一直念念不忘去古城探访。金局长告诉我,春夏不宜去,只有深秋或冬季水枯草衰的季节去最好,并说有机会也想去。那天我和李智海老师去时,不巧他到外地开会,甚为遗憾。
良湖村的王维中书记接待了我们,由于开会,他安排人陪我们同行。
二;古城墩的传说
这是一个临河的村子。错落有致的楼房前是院落,高大的树冠伸出墙外,不时有几只鸡在车前拍着翅膀,惊慌而过。串村拐弯时见到多年不见的熟人退休老师夏登任。短暂停留,夏老师欣然当起向导,带我们在一处堤坝前停下车。
皖水河床曾经很宽阔,千百年来从大山上冲下来的沙石堵塞了河流。河沙在夏日的阳光下十分耀眼,赤脚走在上面很是烫脚。涓涓细流在沙滩中蜿蜒串行。河水清澈见底,浅水处只见那一串串小鱼儿逆流而上。六月梅雨季节,连续几天的大雨、暴雨下着不停。浑浊的山洪犹于困兽爆发,奔腾咆哮,滚滚激流中只见 木料、柴草、瓜藤,还有那连着根须的树在浪中翻滚,人们在风雨中奔跑,紧张忙碌着与洪水抗衡。常常有堤埧被撕裂,轰然崩塌的泥土变成浊流,打着漩涡吞噬那将成熟的庄稼。天亮了,雨停了,沿岸的人们站在堤惧上,观看这汹涌奔腾的河流,显出一脸的无奈。
上世纪交替之际,大量采挖河沙,河床低下去了,河道弯弯曲曲变窄变深了。大片的河床裸露着形状各异的卵石。我们走在上面,在一片隆起的砂石中发现有很多残缺大小不一的青砖,俯首皆是,这在其它河床上很少见。我想起了秦砖汉瓦这个词,它是秦砖吗?
走过这片堆积卵石的沙丘,前面是一片树林。有一道干涸的沟把一片庄稼地隔开。下方的庄稼地里有位妇女在劳作。那女人见到夏老师打着招呼,夏老师问道;“听说这河下面有桥墩?”“有哇”,那女人答道;“那些年河里抽沙子,我亲眼见到,还不止一道,上方、下方都有。桥墩很深。”接着,她又告诉我们“上半年南京还来了一些人,说是考古。”我觉得当地人应该知道流传下来的故事,忙问;“你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古城吗?”她说;“听上辈人讲很久很久以前,那年山里起潐(方言;特大的山洪),从山里漂来一间茅屋,一张床卡在一头的木柱里,床上一对夫妻抱着孩子。说来也怪,茅屋在洪水中打旋,就是不沉,漂到这里落在土墩上。小夫妻就在这安了家,后来从山里到这落户的人家多了,就叫古城,也叫古城墩。当地人流传下来的传说,虽然没有史料佐证,但其中蕴含着历史的痕迹值得推断;
从地理位置来看,皖水上游的龙潭与下游的古城处于一条水平线上。龙潭在天柱山麓,洪水暴发首当其中。而古时危害人类的生存当属水患。生活在天柱山麓的古皖国人居所遭受灭顶之灾是不可避免的。历经灾难后摆在人们的面前就是迁徙,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而小市镇又属于丘陵地带,山山水水,更适合人群生存。
从周边的人文遗迹来看同样烘托古城的中心地位。离古城不到一公里处有一个村庄叫“界牌石”。这应该是一个边界标志。稍远一点有个地名叫“烟墩”,古代以烽火传递信息。再往东有一处地名 叫“马道”,古时的官道,连接高河埠至桐城、合肥方向。可以想象在古代冷兵器时代,金戈铁马,狼烟四起,边界城门紧闭,严阵以待。所有这些历史遗迹,应该都与皖国都城有内在的联系。
告别那个女人,夏老师把我们带到前面的树林里。由于很少有人走动,小径掩映在草丛中依稀可辨,蒿草和灌木丛生,迷漫一股腐叶的味道。不远的河沿处,一蓬野菊花开的灿然,凭添一𢇁亮色。在林间串行,如同进入一个荒野的世界,我有些不解,欲问。夏老师指着蒿草中隐隐露出的麻石条说;“这个石条久远了,而且很多。”细细向四周搜寻,只见树林里,零零散散卧着很多巨大的麻石条,估计没有十个人是奈何不了它。在一处水旁,由几十个麻石条垒成一坨石墙,尽管有些歪斜,却依然不倒。不知古人是用什么方式运过来的,又是什么用途?
巨大的麻石条,在历史的长河中突兀;在丛林中、蒿草下沉默;在荒野中等待,等待你的到来,去研读这荒蛮的文字!
石墙前有一处突出的泥土,显然与四周的沙泥不同,圆润、坚固、浑然一体,在久远的河水中浸泡,丝毫不见侵蚀的迹象。沿着它往上走,又有一处瘦骨嶙峋的地面,它不同于原始的泥土,显然是经过人工合成坚硬无比,毫不逊色现代高标号混合水泥土。在这个偏避荒野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土层?任凭潮水的冲刷历久弥坚,在岁月的轮回中守护那一片烟火,让脚步停留在久远的土地上。
三;衙屋
在村里,有位上年纪的老人告诉我们,说有一位在朝廷做官的人荣归故里,回到家乡按衙门的规格造了一座家园,十分的豪华气派,显赫一时。四乡八邻把古城墩称作“衙屋”。可见当时此地并非偏僻之所。还有一家农户收藏了一幅画像,因其年代久远,又没有保护好,两头破损严重,所幸画像中的三个人完好,中间居上着朝服顶戴的人应是官员,两旁居下的是他的妻妾。上方有题词,曰;心静而虚,貌癯而古,眉长而杨,志大而普。不求闻达,樂口(兹)沃土,创业興家,囗(建?)設屋宇,惟彼囗(?)人,瑟琴如鼓,既孝且慈,上安下撫,囗(?)外肃嚴,家庭政囗(?),倚歟休哉,鄊黨规矩,正日在辛巳歲季冬之吉。再姻晚陳陶公拜题。这应该是外孙给外公的题词。正好与“衙屋”相吻合。在久远的年代,能请画师为自己和妻妾画像,定是显赫之人。从他的衣着来看,是朝廷命官。而且是辞官归隐,从“不求闻达,乐兹沃土,创业兴家,” 中可以看出。还是一个上孝下慈之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有着怎样的背景?第二次我到古城,好友夏显胜老师带我到离古城一公里处去看一座古墓碑,这是一个圆形墓碑,顶端雕有祥云图案,上刻“光绪三十二年,五品顶戴,修职郎,附塟姪,顕考;国学生”。光绪32年为1906年,立碑。应为同治、光绪年间为官。五品顶戴、修职郎为文职京官,通政司参议、翰林院侍读。从这些背景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家学深厚,知识渊博的人。而这样的人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都是非常的优越,且重教育。同样反映出这个地方是一个政治、经济、文化都非常发达的地方。
古城,在跨度一公里内就曾建有三座大桥。另外在离古城两公里也就是车轴寺高速路口处,有一个村子叫大茅屋,听老人传下来说;此地古时有九十九口窑井烧窑货。这些同样佐证它曾是市场繁荣的重镇。
可不可以这样说;楚灵王灭了古皖国,在梅城重建皖城。古城做为古皖国都城遗址,虽然政权消灭了,但其固有的经济基础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不会消失,将会影响漫长的一段历史时期。
古城,时代的变迁,已无往昔的踪影。我在这经久不息的皖水前凝视;在垒起的石墙前沉思;在荒野的丛林里徘徊;在这厚重的土地上寻找;寻找那久远的繁华和烟火……
古城,是古皖国都城遗址?若不是,那古皖国都城遗址又在哪里?
我希望古城村重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引起史学家的关注!引起考古工作者的挖掘!做为古皖国都城遗址,还它一个应有的历史地位!
丁松
2018年12月27日动笔,其间两访古城
2019年1月17日初步定稿
注:除皖公像外,文中所有的照片都出自作者手机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