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典型的留守儿童。出生到四岁,寄养在外婆家。读幼儿园期间被不同长辈带养。到了小学阶段,也是被别人家的长辈养着。在我的世界里,人是来来往往的。父母,也只是生命中对你最无私的过客。没有一个人是稳定的陪在你身边的,没有一段关系是一直存在的。
所以我从小不会交朋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个阶段几乎只有1个朋友。当他们还不是我朋友的时候,他们会主动靠近我,因为我几乎不会主动。但成为朋友后,我也从来不敢把他们放进心里面,因为我知道,这些朋友,只是陪伴你走过某一个阶段。时过境迁,我们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最终会变成很多年不联系但联系了又会聊天的人。我珍惜他们经过我生命的那个过程,也为他们的渐行渐远而祝福,我相信,他们亦然。
朋友如此,恋人更甚。所以我一直不会恋爱。恋人是比朋友更亲密的人。恋人的分开和朋友不同的是——分开后连普通的问候都将不再。
在我心里,是很矛盾的。我渴望着永恒,同时并不相信永恒的存在。我渴望着纯粹的感情,同时又觉得纯粹感情是不存在的。我渴望爱,但又害怕爱。在这样的矛盾中,很容易衍生一个动作,就是患得患失。我需要不断的确认对方对我的爱,确认这份爱的存在。而这个动作从接触异性到现在,只有对目前的他,有出现过。因为第一次真的有了在乎。以往和异性接触,患得患失的那个人,总是别人。因为这种情绪,谁在乎了,谁就会产生。
这种确认,除了他,唯一有过的是和妈妈。小时候,考试没有考好,会问妈妈:我考试考砸了,你还爱我吗?妈妈的回答是肯定的。等稍微大了一点,我问妈妈:我那么普通,那么不优秀,你还会爱我吗?妈妈的回答依旧是肯定的。所以我对妈妈的感情里,是放肆的、任性的,因为我知道她对我的爱是百分百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份爱,会随着生命有无而消失。所以我享受的同时,也是难过的。
越快乐,越难过。
我曾经以为陪伴我生命下半场的,定然是一个和我生命差不多活力的那个人。那个我在乎他,他也在乎我的人。我曾经以为他是。但事实上,并不是。
事实上,陪伴我生命下半场的,只有自己。
和他在一起的超过五年的时光里,从肉体到灵魂,互相牵绊着,纠缠着。他看过我的傻,我了解他的幼稚。两个人都互相掀开了人性最底层的黑暗给对方看。没有彼此的世界,都是一片荒芜。
但,他依旧不是陪伴我一生的,陪伴我一生的,只有我自己。
我曾经尝试过,让他许诺,一辈子的爱和陪伴。他认真的举着手,说着让我大脑陶醉的情话。我仔细的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在他每一次的情话中,我仿佛在一丝丝的弥补童年缺失的爱。不是浓烈的,是细腻的。那种能感受你情绪的情感,那种你知道他牵挂你的情感。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这份爱够肯定,我就能修复童年。
但事实上,能够完全治愈原生家庭对童年影响的,只有自己。
如果自己不和自己释然,你的心里总会有患得患失的隐患,即便他的爱再多,也经不起你反复的确认和推敲。因为对方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他会不由自主去衡量你带给他的情绪价值,这种衡量你没有办法责怪,因为人都是趋利的,你自己也会,不是吗?
晚上回住处的路上,我一个人,抬头看看树,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这会儿,还是下弦月。
从能够理解这个世界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是10年的时间。
以前是自己逼迫自己选择孤独,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去拥有。
但现在,就是那么突然的一下子,我明了了:人这辈子,本身就是孤独的。那瞬间,像极了得道高僧,我悟了。
他再好,再爱你,也需要一个前提,就像母爱父爱,也要基于你们遗传的DNA。
他再好,再爱你,也会有一个时限,幸运的能以生命为限,携手白头,缘分不够的,有多少爱的理由,不爱的原因就会增一个。
他再好,再爱你,也会有一个范围,超过十公里的爱是危险的,比如陷入贫穷或者某种麻烦,那爱的范围上限就是9.99公里。所以那些文人笔下歌颂的爱情,都是超过十公里的爱。
我能说我爱他多过他爱我,是因为我的感情是看清了他所有面孔后的义无反顾。
只是这份感情,也会螺旋成长。悟之前,我的爱是孩提时候的样子,需要反复的确认和肯定,简单纯真,也稚嫩可笑;悟之后,我的爱带着一分佛家的清醒两份道家的释然。可能失去了执着的爱,多少有些清冷,毕竟,没有庙宇门庭若市,没有道观锣鼓喧天。都只是静静看着杏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落了又长新的枝丫。一切都是生命轮回,顺其自然中走一遭。
所谓“我”“他”,也不过是短短数十年的的蝼蚁罢了。要珍惜的,自然就会珍惜,不珍惜的,捆了在身边也不会珍惜,心里没有你的,自然也不值得可惜。
想着想着,我也就走到了现在的住处。
熟悉的路,熟悉的黑夜,熟悉的房间,还有熟悉的一个人的感觉。没有身份,没有虚假,就是当下还活着的一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