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的趣味

圣诞节刚刚过去,新年即将到来,无所事事之际,正好读读闲书。

简奥斯汀的这本小说,适合此时的法国乡间,白雪覆盖着的草坡,古老的树林,空无一人的旷野,正如小说里主人公们的生活环境,只不过因为病毒,没有聚会更没有舞会。

Bennet 先生有五个待嫁的女儿,因为没有儿子,一旦Bennet 先生去世所有财产将被远房侄子继承。因此,女儿们能否嫁给有钱的金龟婿,从而化解自家不能左右的人生是虚荣又肤浅的Bennet太太最大的心愿。

小说的主人公伊丽莎白,聪明敏感犀利,富有同情心。她是Bennet先生最钟爱的二女儿。她和高富帅Darcy 爱情贯穿整部小说。奥斯汀行文精炼,构思紧凑巧妙,用了大量的有趣的对话和书信往来讲述故事。故事的铺垫发展和结局都能环环相扣,很能吸引读者读下去。

可读完全书,回想细节,还是能发现作者拼凑的痕迹。比如依据Darcy 的傲慢而谨慎的个性,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伊丽莎白一开始并不爱他,他怎么可能如此莽撞没有把握地求爱?  他求爱,伊丽莎白拒绝,在如此难堪时刻,两人又在别人的家里,怎会有心情提到浪荡子Wickham? 我的感觉是作者为铺垫而铺垫,完全是为了之后Darcy写长信解释的借口。

Darcy这个高富帅人物的刻画还是匆忙潦草的,比如他劝阻他的朋友离开伊丽莎白美丽的姐Jean, 这个行为完全让人难以理解。全世界的人都看出Bingley 先生跟Jean彼此惺惺相惜,Darcy 这个自以为是的人却滥用自己的影响力离间朋友的爱情,他的居心之后怎么解释都圆满不了。

小说的高潮情节是伊丽莎白最小的妹妹Lydia跟浪荡子Wickham 的私奔。这个情节完全经不起推敲。Wickham 是Darcy 父亲管家的儿子,是Darcy父亲的教子,深得Darcy父亲的厚爱。他见过世面,读过剑桥,人长得帅,很会说话又工有心机,这样的男人虽然好赌爱花钱没有长性,但他既然能迷惑最聪明的伊丽莎白,可见他身边不会缺少女人。如此推断,他怎么可能看上十六岁即没有智慧又没有美貌更没有财富的Lydia。作者在之前铺垫Wickham妄想跟Darcy的妹妹Georgiana私奔是可以让我信服的情节,男的不过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贪图她家的富贵,而Lydia跟Wickham的私奔实在让人难以认同,好比把罗密欧朱丽叶的年纪从十六岁改成了三十六岁,整个故事就完全不会成立了一样。

作者为了让犀利的伊丽莎白彻底的佩服Darcy,不惜编出让Darcy 出钱摆平Wickham,从而让Lydia跟wickham结婚来保留Bennet家族的名誉. 听起来好像是Darcy最仁慈的善举,但细想起来Darcy不过一万英镑一年的收入,家大业大,赚的多花的也多,小说中对他家城堡的描述对他妹妹的生活的描述可见他家生活水平非普通地主Bennet一家可以比拟,因此开销巨大,他怎么就能拿出一年的收入偿还Wickham的赌债欠款,帮他升迁,同时全权操办他跟Lydia的婚礼?关键是这个时候他其实对Elizabeth是否能爱他心里完全没有底,作者自己也觉得荒唐,所以借Darcy之口解释是他觉得自己有道义责任,因为没有事先揭露Wickham 的不良行为,以致他祸害无知少女。可这种解释何其牵强,他若揭露了他的真面目,Wickham就不去哄骗其他女人了?再说Wickham这么不堪,怎么大家都装聋作哑甚至助纣为虐地让Lydia往火堆里跳呢?明明已经找到了Lydia,怎么不让她回家? 仅仅一句她不想回家就让她结婚?Bennet 先生的魄力呢?他那样清高的一个人,连他肤浅的妻子都觉得他会不惜以决斗来要求Wickham承担责任的男人,怎么会在得知女儿找到,还能心安理得地躲在书房里装聋作哑?他管理着自己的家业,连他女儿都能想到他们的舅舅家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摆平Wickham,他也算一个有尊严的绅士怎么就不考究细节,连他太太都知道应该置办礼服嫁妆,他怎么如此无动于衷,只是以放弃出席婚礼来表明自己出离愤怒?那怎么又在他们婚后马上在自己家里接待了两人,还向所有人宣称他非常喜欢这个无良女婿?所有的这些细节追究起来怎么都补不了这个大漏洞。

小说最生动的人物除了伊丽莎白,在我看来就是Collins先生,这个被作者轻描淡写的人物是伊丽莎白的远房堂哥,老Bennet家产的继承人,他难以掩饰自己对金钱对地位的崇拜,他觉得自己在五个堂妹里挑选一个做自己的老婆,是对老Bennet家的恩赐,在他的求婚被伊丽莎白拒绝后马上务实地找了伊丽莎白的好友,卢卡斯家的老女儿,二人婚后还真是般配。他作为未来的主人,可以在Bennet家夸夸其谈,作为教区的谦卑的教士,他也可以在Darcy傲慢富有的姑妈这里屏声静气,受宠若惊。傲慢与卑贱,自大又自卑,Collins有每个人都有的真实的特征,像每一个平常人一样并不一直具有对自己的清醒的认知。

Jean跟Bingley 的爱情看得出作者仅仅是轻描淡写,Jean就是个没有个性的老好人,唯一亮点就是美貌,Bingley也是个帅气的没有主见的好好先生,毫无原则地依赖自己的朋友的判定。两个被离散了将近一年,却在再见面二天后相互表白了心迹,在我看来是作者要结束故事的潦草之举。Bingley先生既然有颗weak mind , 我只能揣测这冲动的求婚依然是依仗Darcy先生的计策。

小说最吸引我的部分是伊丽莎白跟Darcy 姑妈的对话,虽然情节突兀,太不寻常,作者不得不插入Darcy早在幼时就跟姑妈的女儿指腹为婚的桥段,便于给Darcy姑妈不惜屈尊降贵气急败坏地找伊丽莎白谈判找到理由。撇开这个情节的合理性,两人的对话非常有意思,充满了戏剧冲突。比如姑妈质疑伊丽莎白有何资格跟高富帅Darcy相爱,伊丽莎白说Darcy是个绅士,她自己是个绅士的女儿,这就足够了。小说中有很多如此这般的金句,比如Darcy的暗恋者Bingley小姐吃醋地对Darcy评论伊丽莎白并不出色的外表,作者马上指出恼怒的人总不会是睿智的。关于傲慢和偏见,作者也借主人公之口做了注解:傲慢让你无法来爱我,而偏见却让我无法爱上你。最著名的金句我以为是:骄傲是我们怎么看自己,傲慢是我们的虚荣期望别人怎么看我们。

小说总归是小说,这类小说到了我这个年纪读起来趣味会少很多,但回味总还有一些,比如读后对大英帝国阶层的认识,读后对身边英国朋友个性的理解,甚至对普天之下女人的婚姻命运,似乎更明白一点了什么。

闲暇的时候,看不到人,遇不到事,看看小说也好打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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