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蒲公英的希望

王勇曾有过军旅经历，他身型魁梧壮硕，一头黄毛，常身着白色长袖衬衫和浅黄色锃亮的皮夹克，看起来很时尚。虽然他二十六七岁，但面容消瘦，富有光泽，看起来很有明星气质。不过，王勇偶尔会流露出痞里痞气的戾气，这让刘羽凡对他敬而远之。他的眼神里像是一枚细针，藏不住的精明与犀利，让人感觉他只是在人前展现出了最好的一面，而在人后则隐藏了一些不好的方面。

与王勇同住一间屋檐下，时间久了，刘羽凡逐渐发现了他更多异类的方面。有时，王勇很晚才回来，带着浓重的酒味，把正在熟睡的刘羽凡惊醒。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甚至会撞到门上。此外，王勇在与朋友们通电话时，会互相骂骂咧咧，说着他们本地的粗话，非常低俗，释放着动物野性的本能。王勇的行为让刘羽凡感到困惑。他有时极度自律，有时又放肆张扬，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怎么了。刘羽凡认为，王勇的双重人格可能是由于他打小有什么特殊经历所导致的。

同住一个屋檐下，王勇毫不顾忌刘羽凡的感受，经常在屋里抽烟，一根又一根，像是一个不停歇的油烟机，只不过吐出来的是一大半，不是接近所有，那小部分化为了他肺中的废气。刘羽凡对他提过多次讨厌烟味，估计喝过酒后，王勇就把所有顾忌都抛置脑后，谁会跟喝醉酒的疯子计较，尤其是烂醉如泥的人，可能会踮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结果看来包容只是带来了得寸进尺，他越发无节制的放纵着自身。其实刘羽凡也看清了，王勇只有在叶小倩面前，才会竭力展现出极为完美和绅士的一面。

在常理看来，女孩从不排斥一个男孩对她舍得花钱，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因为内心太过单纯的世界中，能追寻的快乐也很简单，简单到进入了庸俗且奢靡的物质世界。如果这都不去追寻，去排解些许乏味的光阴，她的人生真的是将少了些意义和色彩。

刘羽凡转身依靠着石栏杆，望向旁边不远处的大树，“这样就吃醋了，肯定是太在乎你了，但往往这样抓的太紧会让对方很累。”叶小倩灵巧的手指又一次拂了拂两边的几缕长发，目光看着小河中央，扯起一张不再纯真的笑容，“哈哈，他就是那样的人，其实我也搞不懂他，在一起后一切也都是尽量随着他来，不过啊小羽你是有着有趣心灵的朋友，也很难搞懂你在想些什么，在生活方式上可能自己只是一个俗人，只能生活在世俗的世界里，慢慢消磨为数不多的青春年华，像一个小纸船随着波浪起伏跌宕，一路上直线的婉转的都是个“行”字。

叶小倩说完，望向远天，一声慨叹。

“你也是啊，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内心也一定可以慢慢找回曾在心间追寻过的奇妙感觉。你看一只风筝可以飞得很高，可以探得很远，高高在上的它，若想持久，要看底下人的一双手如何掌控其中的技巧，而心的再盛，便需要好好是摸索一番生活的门道，一切皆在自身的舍与得上。”

“也许吧，事物即是表象，看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所有的黑暗和不堪都藏在水面之下。而人们只喜欢窥探那冰山一角的纯净和唯美，无限放大着。”

她紧盯着水中月，语气沉重地道，刘羽凡看着那一张清丽的侧颜，严肃的仿佛凝上一层冰霜，顿了一顿，他说：“也许生活太过黑暗和枯燥，人们喜欢放大生活中目之所及的一部分鲜妍的人与事，就像吹起来的五彩斑斓的气球，来照亮自我的眼界，活着有别样精致的事物陪伴和追求，生命才有意义。你以前沉迷于优雅的光明里，被照亮着，迷失于甘甜之中，想着能静好的度过少女时光，在得到也在失去，亦又在得到。当穿行在高粱地的骑行者找到了驶向地的口子，迷失的回归清醒，踏上正确的路，你在经历的人生啊，在我看来，一切终将有个好目的地。”

说着刘羽凡的双手合十交叠悬于身前的半空，说来他自己的人生又何处安放在何处呢，理想像风中的柳絮，盘旋飞舞总是难有个落脚地。他又打量了一眼叶小倩认真注视水中月的脸庞，瘦削的侧面看起来立体饱满，像个精巧且细瘦的玻璃瓶，美丽却不妖艳，朴素却也明媚，他说不清那种感觉，这也许是上天对她人生最大的馈赠。

“嗯，的确是这样，紧抓着表象填补着心田，试着浅显的生活，追寻着开心着，回归着清醒着。像只落队数天的麋鹿，迎面撞上了同类，继而又踏着未知却也踏实许多的路，虽也有迷惘和失措，但在生之远途上，那些可以搁置一旁，路上自有解。”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依靠在一旁的柱石上，“到底该何去何从呢？如何安放此时的身心，未来又是如何。回家结婚生子吗？不，感觉好恐怖啊，还没追求过什么，就要深陷整日柴米油盐的生活之中，这肯定不是所热爱的未来，所以我渐渐沉溺于一切人与事里像只跋涉千里的牛犊子，在艰难喘息着，只为了不被世俗“大卸八块”。我想走起来，但是又不知道往哪走。”

她低着头，双手轻轻捂住了面容，像细雨中的柳叶，纤细的身姿在风中无助的摇曳，窄小的植茎两头竭力地拽着，叶和粗枝还差不小的距离，最靠近的方式只有坠落时风裹挟的往上，却也是简略的拂过而已。叶小倩的声音彷徨而又孤独无助，刘羽凡的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许这就是活着的本质啊，我们都是一群绵羊，在苦难的鞭笞下，一样的走着，你不是一个人。可能人生是一个醒悟的过程，你会突然打开一重重自我，迎来一面面悦然的心态。就像在饿的时候，抽屉里有一个水果罐头，一打开抽屉正好落在了眼前，那就让人很快乐，那种快乐是迎面的东西，迎合了自己的心扉。总会走向一条不太一样的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而你只是在经历和等待一个合适的过程，它很近也很远看你的脚步有多远和选择的线正确与否，还有最终的抉择和落实的征途。”

“叶小倩瘦弱的肩膀，开始扛起生活大大的重量，但刘羽凡感觉她的心中萌芽着茁壮的力量，蒲公英的种子已经安定地扎进了一块儿泥里，尽管周围粗枝乱叶很槽糕，但她会长出自己的花朵，继而把这一片填满色彩。诚然现在还很微弱，那一刻她放下双手，抬头看见了墙外灯火霓虹的世界，这在直面的一切就是她从小热爱的一直在寻觅的灯红酒绿的精彩世界啊。这一刻在她眼中，它们变得有些刺眼和嚣闹，而她只想脱离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