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一棵并蒂树
作者:稻田
母亲的故乡也是孩子的故乡。婺源,一个白墙黑瓦,青山绿水的仙境,2004年7月,我捧着母亲的骨灰魂归故里。
我乘着飞机去的,母亲像个投向妈妈环抱的孩子,穿云破雾,情深意切,故乡的母亲河——星江河接受了她。我和姐夫在星江大桥上将一部分骨灰撒下,天空舞起白色的花瓣,欢快而柔弱。孙女站在一边,一同目送化作清流的老人,母亲的母校婺源中学也在河边见证。
送行遇到了许多震荡心怀的暗示。在县城入住的酒店是导游安排的,就在星江河边。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呼唤,早早就醒来,出门向右,在寂静的街道恍惚地漫走,立即就有一所学校的大门迎在了眼前——婺源中学,这不是母亲的母校吗?大门开着,学生已经放假,校园显得安静,看门的人也没有阻拦我,不知是看我像老师,还是就知道我与这里有一段悠深的缘分?我饥渴地搜寻者,朱熹的雕像,教室的走廊,班级的门牌,尽力地想在眼前幻化出母亲做学生时的模样,但立即又克制,心事重重地回到酒店,准备另一个早安排好的大事。
小姨和二舅专程来了,一队人走了很长的路,来到县城的植物园山顶,这是县城的最高峰,可以俯瞰整个县城,大家郑重地将母亲的骨灰埋在一棵半人高的小树下,二舅边培土,边抽泣。然后点上几柱香,烧金黄的冥纸,小姨已经蹲在地上悲凄地哭念。
十年后,我又一次回母亲的故乡,这里已经有了我的牵挂,一家人再到山顶安顿亡灵的地方祭拜,山顶的植物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姨年年来祭拜,熟练地找到原址。当年的那棵小树已经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沿着树底向上看去,突然心跳如雷,我克制住不敢深想,拉着妻儿在树前照了一张相,然后缓缓地下山,心事却汩汩不断,直至现在。
人之亡真有灵吗?当年种下的小树是单株的,但现在却是并蒂的两株,树干出土一小节的地方,又并排地生出一株来,一粗一细,同在一个母干上,齐齐地伸向天空,粗的一株在半空里又长出一条分支,像手臂一样伸向细的一株,显出温情的姿势。我想到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诗句,但这比连理还要亲密,是两颗并蒂的树!
我知道这是自然的巧合,但我宁愿将理性抛去,相信亡灵的存在,我愿非理性地延续心底激荡的亲情,并为此寻找支撑的依据。
我在网上查到了玉女降临凡间农舍,与农家小伙放牧同耕,至死不渝的传说。玉帝唤儿不归,降洪水淹没山村,淹死玉女夫妻,“洪水退后,江边长出了两棵树,当各自的树干长到3米左右时,横空的树枝长了出来,把两棵树干连在了一起,这横空树枝把两棵树相连后,各自的树枝又长出树梢,向天伸展”。这个传说发生在西南的金沙江畔,一南一北,远隔千里,相距千年,长空之下,竟有如此相像的呼应?更让我不能自已,并感慨万千的是,传说中的这位农家小伙竟然也姓田,与父亲同姓!
亲人亦已去,托体同山河,冬去春早迟,生者独相思。灵魂化归自然已未有感知,但生者要将亲情珍藏和延续,这也是文化的传承,其中包括绵绵的乡愁。婺源,母亲的故乡,也是孩儿的故乡。
乡愁是唱给远方的歌
(结语)
好男走四方,
爸爸咬牙轻松说。
儿走剜心肉,
妈妈转身泪如脱。
穿山雾,
涉江河,
忍不回头,
一心赴新托。
赴新托,
已新托,
乡愁阵阵夜夜歌。
花已败,
院残破,
忽闻爸妈化山阿。
化山阿呀花似颜,
朵朵映童年,
叶叶往事说。
映童年,
往事说。
为把艰辛品,
更掬真情慰心窝,
无意向退缩。
穿山雾,
涉江河,
一心赴新托,
总把血脉长流连,
曲曲乡愁,
唱给远方未来的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