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一对老夫老妻，音乐教师，有共同的情趣爱好。年轻的时候，他们爱得浓烈，女儿说，从小感受到父母相爱，会觉得很安全。  

        八十岁的时候，他们还能一起去欣赏音乐会，学生的成就，是他们欣慰的谈资。

        然而，就在音乐会的第二天，她中风了。

        疾病令她变得敏感。曾经是衣着得体、举止高雅的美丽妇人，现在却不得不面对坐着轮椅、一侧身体无知无觉的窘状。她讳疾忌医，不愿意面对外人，哪怕是得意门生，哪怕是自己的女婿。第一次中风后，她曾力求保持自己的仪态，调整心态:衣着整洁、阅读、听音乐、一起回忆过去、努力锻炼……但是随着第二次中风的发生，她已经完全不能自己了:一天到晚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每天条件反射、语无伦次的呼喊和呓语，被迫袒露着衰老的躯体任由护工摆弄，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无法控制身体，无法表达情绪，却有思想，有自尊心，这种冲突下的悲哀和无奈，应该是令她最痛苦的。

        而疾病同样摧残了他。女儿远在异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做父母的也不想给孩子增添负担。从洗脸刷牙到一日三餐到如厕穿衣到行走坐卧，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学着事必躬亲。同时还要想办法开导和安抚病人的情绪，不光身体上的劳累，还有心累。但是他努力坚持着，坚守着对妻子的承诺，坚决不要把她送到医院或者疗养院。但是，再怎么坚强隐忍，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一次妻子求死心切，拒绝吃饭喝水，对他的规劝置之不理，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甩了妻子一记耳光。

        情绪爆发后的懊悔是真诚的，也是悲哀的、无奈的。隔着屏幕，都能深深感受到两位老人的绝望。

        他是爱她的，即便年老色衰，他还能欣赏她的美；为了答应她不再让她离开家，他日日贴身照顾；只因护工给妻子照镜子，无意间伤害了妻子的自尊，他立即将护工辞退；他已经很尽力了，但也无法掩盖真实的疲累和不耐。。。。。。深夜的噩梦之后，他常常回忆起妻子在钢琴边弹奏的优雅身影。。。。。。

        他也是理解她的，完全失去自理能力，如一具活着的尸体一样生活，日复一日，谈不上生存质量，谈不上尊严，他知道，她活得痛苦。。。。。。

        终于，在妻子又一次哀嚎之后，他用惯常的方式，轻抚她的手背，温柔的和她讲话，帮助她安眠。。。。。。而后，用自己的枕头，让她得到了永远的解脱。。。。。。

        影片最后，他睡醒，听到厨房传来声音，慢慢走过去，妻子正在如常洗涮，抬头看到他，催他换衣。

        他跟着妻子开门，一起离去。

        。。。。。。

        女儿又来了，一袭黑衣，环顾四周，这个家悄无声息。

        电影里有几个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镜头：完全的黑暗中，只有主人公绵长而疲惫的呼吸。。。。。。如同永远走不完的黑洞。。。。。。

        查了资料，男女主人公是分别在戛纳、威尼斯电影节获奖的老戏骨，流水般的老年病人日常，被他们演绎的如此真实传神。

        永远要相信爱，但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希望我们的老年生活，体面健康，希望我们离开时，从容安详。

        这就是法国电影《爱》给我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