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之三
我大伯父的大儿子,大我九岁的他便是我的“恩师”,
我记得当时村里最隆重的一件事就是大伯父家摆了五桌酒席,邀请着亲朋好友,在家门口的一颗老龙眼树上挂起大红鞭炮,早早出去买菜杀鸡祭祖先,庆祝大堂哥考上公务员,那是铁饭碗呀,在当时看来,这代表着飞黄腾达。这成为了乡里邻里闲淡的无聊话题之一。我们家一直和大伯母关系紧张,摆酒席的时候没有收到邀请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我总弄不明白,别人苦恼的性质和程度,都是我捉不透的谜。实际性的苦恼,仅凭吃饭就能一笔勾销的苦恼,或许才是最强烈的痛苦吧。一切矛盾来自于我爷爷过世之后,我大伯母二伯母和我母亲分家时留下的遗患。分屋地的纠纷成为矛盾的根源。导致我们我们几家关系都不好,不过上一辈的争端并不直接影响到我们身上,我小时候可经常到大堂哥家玩耍,他们家住的还是那种土砖瓦房,每到台风季节否要加强防护,就怕瓦顶被掀了,漏水是常有的事,出门口左侧就一颗老龙眼树,结果的龙眼并不甜,树下乘凉才是它最大的作用。右侧就是一片竹林,再往上就是种满荔枝树的山坡了。他家有一侧是堆满了书,一整排都是从小学初中的一些教科书,厚厚的英语词典、新华字典,有一个地球仪,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放在房间里。我的乐观总与悲观同在,也是在同一时期,我也受到了大堂哥的教育启蒙,在他家里学会下象棋、五子棋、 围棋,军棋、飞行棋等棋牌。还有对我的英语辅导,那时的我调皮只有明叔能治,在同龄的小孩中,学习成绩也差的出名,毫不夸张的说,如果那时没有大堂哥的辅导,我连英语的24个字母都背不出来的那种 。我小时候的学习榜样就是他,足以在我心中坐上“恩师”这个位子。在长辈的道听途说中,以前大伯父对大堂哥有过近虐待式的教育,才有大堂哥的今天。说是有次因为大堂哥的学习不好,曾把他的头按在装满水的木桶,差点要了他的命,我试过在装满水的木桶里憋气,想象着有人按住我的头,四肢胡乱拍打,拼命想挣脱按在头上的那只手,那种无力,快要窒息的冲动。有这样的严父也不妨碍他成为孝子,现在他家已经在公路边盖起了四层楼的新屋,早已摆脱了在村子里那座危房。完全是他带了个好头。人们把这些不管事情是道听途说还是真材实料,只要能对孩子有威慑作用的,都会在饭桌上提起。人一旦有了榜样,同样也有了想模仿,想超越的对象。有些事潜移默化的在你的脑子里种下了,慢慢的,慢慢的,长了出来。特别在我这样的家庭里,教育孩子重要性不可比拟。
随后,和我预想的一样,我并没有考上本地高中,和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伙伴们都到当地上去了正经的高中三年生活,而只有我,离开了我熟悉的家乡。到一座小镇上读起了技术学校,也是就中专,在家乡人看来,读“中专”是个贬义词,是混乱的代名词。是个没出息的地方。是的,我还没过去之前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我没有想象的那么糟透了,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远赴他乡生活,但在我眼里,陌生的他乡比起自己出生的家乡,是一个更让人心旷神怡的环境。
有一天在学校上完自习,父亲给我来了个电话:"你大堂哥现在在佛山当公务员呢"我说:“是吗,那他在哪个区”,“我不太清楚,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离得近的话可以叙叙旧,我给你他的号码”。我应声答应。父亲慈祥的语气透露出他想表达的重点,我心知肚明,父亲想攀关系,让我来打点打点,不过他失算了,他并不了解他儿子,而他儿子却很了解他父亲。对于这种暗示我直接忽略掉,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我并没有被这种家教影响到。我选择打给大堂哥只是想听听声音,想告诉他我过的很好,想了解下他是否安好。
和大堂哥通了次电话,我们互相寒暄了几句,随后以他有事要忙就急忙结束通话了。我们并没有在一个地方,我也没要地址,这个号码只拨打过就这么一次。接着到了我一年前刚毕业出来马上要出来工作了,我在家乡了解到他现在工作换了,在广州做地铁设计的,恰好我刚要应试的这份工作是地铁技术维护维修。我主动联系了他,这一次,我是要他给我指点迷津,我想和他谈谈这一脚踏出舒适区,一脚踩进社会大学该如何走这一步。因为是他在我第一次出家门到外地的时候指了一条路,现在我想让他帮我看看前面雾霾有多严重,又该怎么走了。我不知羞耻的跟他发了一长篇关于我的想法及我的现状。也许他并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他没有马上回我,而是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反省过来,他向前走的时候,没有人给过他任何建议,路都是他自己闯出来的,我这才明白。随后我回复说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选了。他回了一句:“嗯那就好”。
后来过年回家,我偶然的一次见着了他。有点发福的他站在我面前,典型的程序员打扮,褪色的牛仔裤搭配深色衬衫,简练的短发,微胖的脸颊,啤酒肚有微微鼓起,我内心亢奋,但表面不动声色似的和他打着招呼。他没变的是那笑容。和小时候我见过的笑容一模一样,我就意会到,即使他的岁月如流水般流露在他的外貌上,但内心仍是狂热。能在这举步艰难的世界里听到熟悉的声音,相互嘘寒问暖,那就很幸运。光阴似箭呐,岁月像极了流水,冲刷着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也包括了我。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