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儿时扁豆花,长在篱侧少人夸。
朵朵花开披紫袍,枚枚豆荚裹靑纱。
藤蔓长舒占高枝,绿叶参差斗霜华。
填得几多清欢味,乡音乡情总是它。
——《扁豆花》
“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鲁迅《朝花夕拾》
《扁豆花》是我多年前在烟台偶遇一株扁豆时所作的一首小诗,那是多年未见的一种惊喜,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仿佛他乡遇故知。
在老家莱芜,那里有许多的大山,山上都是青石,学名应该是石灰岩,土壤贫瘠,不适合种植经济果木,最适合的是特别耐旱的花椒树,但凡有点土壤的地方会被开垦成一块一块的土地,面积都不大,我们的俗语把这种小块土地叫做“老婆腚”,名字虽俗气,但是却十分形象,在一块一块的“老婆腚”堤堰边上,人们都爱栽种一些比如豇豆,一种叫“兔子腿”的菜豆,再就是扁眉豆,扁眉豆特别容易成活,最主要的是产量高,生长周期长,从初夏一直吃到初冬。扁眉豆似乎在哪里都可以快乐的成长,拖蔓,开花,除了地堰边,家门口随便那个地方,都可以长成一片,搭个架子就可以长满一架,而乡亲们是懒得为它搭架子的,他自己随便攀附到什么,就肆无忌惮的爬呀爬,非要长满一片才肯罢休。
除了旺盛的生命力,还有热情的花开,扁豆开一串一串的紫色小花,仔细观看,花儿竟十分漂亮。之所以说它热情,是因为他的花期很长,开的很多又很热烈,仿佛有无尽的生气,非要通过绽放来表达,每当看见这些花开,我就在心里想起一句话“绚烂就绽放,诗酒趁年华。”开的忘我,开的任性,我行我素的美与洒脱,看了就叫人羡慕,怎么那么无所畏惧,骄阳还是霜露,直到冬雪飘扬,藤蔓枯萎,还有未长成的豆角,还有待绽放的花苞。爱极了这种随性的生长和长情。
我记忆里的扁眉豆是一种青绿色的眉豆,个头比较大,眉豆比较扁,后来又有了新品种,是一种紫色的扁眉豆,在烟台也经常见到这种紫色的扁眉豆,眉豆比较小,肉比较厚,但是我觉着口感不及青色的眉豆好吃。扁眉豆有很多种做法,可以炒着吃,也可以闷着吃。我最喜欢把它们切成丝,用碾碎的花生米和着扁豆丝炖,不用放油,因为花生米面本身就含油,炖好的扁豆丝掺杂着花生的清香,卷到煎饼里,再加上玉米的香味,现在想想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香味,真的是极其鲜美可口的,怎能不变成我思乡的蛊惑。
因为扁眉豆产量高,一时是吃不完的,外婆最会做,就是把这些吃不完的扁眉豆用开水罩一下,去除眉豆的青涩味儿,然后在太阳下晒干,,收拾起来放好,等到冬天来临,地里再没有新鲜的东西,眉豆干就变成了百搭菜,可以和大白菜一起炖,也可以泡发好包包子,我记忆最深的是扁眉豆做馅儿包的地瓜面包子,那是外婆的味道,至今无人能及。后来在饭店里吃到一种叫“梅菜扣肉”的菜,想来和我们的扁眉豆干差不多,但味道要逊色很多,也许是南北口味差异的缘故,也许是我旧有的味道残存,总之不及我家乡的扁眉豆干。
家乡在心里在梦里常常被唤醒,是因为那里有自己的曾经,是来时路,人不能走回头路,但可以时常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看看一路走来的风景,听听那一路洒下的悲欢离合的歌,这既是对自己过去的总结,也是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人只有记住自己从哪里来,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有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要出发,才会明白为什么而努力。
也许在每个游子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故乡,这个故乡可能是一朵花,一株草,一个人,一件事,一种味道,也可能仅仅是一种感觉,留存在记忆里,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变成我们思乡的蛊惑,使我们时时回顾,故乡便成了心头的朱砂痣,忘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