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时刻翻起一段篇章,掀起一段回忆,奏响一段乐曲,想起一个人,一个你。
拿的起的称得上回忆,拿不起的充其量只能算是记忆,就是那种忘记了便不存在意义的记忆。不像回忆,那是值得的东西,值得到就算是忘记了依然深深存在于心底,不曾抹去,更不会失去意义。这就是回忆与记忆之间的差距,所以,有你的记忆就是回忆,而没你的只是记忆。可是现在有你了,又怎么?你还不是离开了,连一点回忆都不留下。转头就走,留下我在原地等待,哪怕放弃未来,哪怕你不在,我还在。
我意识到我必须关掉播放器,不然整晚都别想睡了,我听着的歌,想着的情景,一遍遍,快停下吧,我沉重的双手使不出力气。当你面对强大的力量——回忆——袭来之时,真的无从抵抗,它是那么汹涌那么深刻、冰冷的又充满炽热,如同孟夏午后的烈焰,焚烧的火焰烧透灵魂,剩下了躯壳留在原地,所有的痛苦和不舍通通与空气化为一体,消失了痕迹,以及不曾有过的你也一同消失。
那位也叫顾雨的我关掉播放器,平复了情绪。真正的顾雨躺在软卧床上动弹不得。“我是另一个你,所以,我起来活动的时候你动弹不得,你晓得么?”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对着我说。我机械性地点了下头,可是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感觉应该点头才可以完成任务。不然他又会围绕在我的身边不愿离开,而我又会陷入昏迷之中,不肯醒来。
“听说你终于爱上了她,要守护她一辈子。”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平淡的口气,仿佛事不关他。
我点点头,眨动了眼睛。
“你忘记你的宿命么?你会害死她的。”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责怪道。
“不,拒绝她的话她会更伤心,与其拒绝她不如和她在一起,宿命的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我终于挣脱束缚,艰难地开口。“难保没有奇迹。”临尾又补充一句。
“拿奇迹去换一个女孩的未来,你不觉得很不负责任吗?”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有点生气。
“不,爱不只有责任。”我反驳道。
“倘若责任都负担不起,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看来是真的生气。
“赌一把的话……赌一把。”我像是自言自语道。
“赌注是什么?可以是什么?可能是什么?”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步步逼近。
“没有赌注,不可以是什么,也不可能会是什么。”顾雨尽力回答。
“用你的全部去赌么?你不是真正存在的,所以无论最后是输是赢,你不会失去什么,她也能若无其事么?”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才想要倍加珍惜。”
“下定决心了吗?”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试探性地问,似乎希望听到不同的答案。
“嗯。”顾雨不再说什么,只是坚定地看着他。
“好啦。我不说别的了。”那位也叫顾雨的男孩似乎妥协。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他又似一阵风一样离开,就像从没来过。
窗外的残阳发不出光,树叶干瘪得没有水分,嘴被寒风冻干了,头昏昏沉沉的,我又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明天呢?明天我们要去哪里?”青黛好歹适应了彼此在一起的气氛。
“明天吧,再到附近逛逛吧。”顾雨按揉着太阳穴,头实在痛的不行。
“你是不舒服吗?”青黛担心道。
“嗯,头好像要裂开似的痛。”顾雨闭上眼睛。
“高原反应吗?我们来这儿也有几天了吧,难道还不能适应吗?”
“不,不是,老毛病了。”
“找不到原因吗?”
“困扰许久了,过一会儿会慢慢消失的。”
“是偏头痛么?”
“应该是类似那样的症状吧,我不太确定。”
“嗯,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提前结束旅行也是可以。”青黛关心道。
“是,我会注意的。”顾雨点点头。
“记忆总是困扰一个人的未来,束缚其手脚。”顾雨突然冒出这句话。
“双面性。”青黛补充道。
“记忆力好可以记得许多美好的事情。”
“但某些不好的东西总是抹不掉。”没等顾雨说完,青黛接上话。
“背道而驰。”顾雨围绕头痛而精神恍惚。
“好的初衷并不能换来好的结果,像是想象比现实美好。”
“确实,所有希冀都会化为泡影。一如爱情,一如亲情,一如友情。它们的脆弱映照于表面,我们尽心尽力守护。”顾雨说完喟叹一声。
“我们尽心尽力守护。”青黛若有所思。
“所以最真诚的承诺不是我会怎么说怎么做,而是无论如何,无论未来会变成面目全非的什么,无论爱情是否会变了本质——变成另一种陌生的东西,这样的真挚都是一句——我会守护你。把爱变成习惯,把爱你变成一种不可或缺的能力。也许这样就可以厮守到底。”顾雨轻咬嘴唇,眼神恍惚。
“在深夜的某个时段里丧失了爱情的能力,反而可以得到灵思一动的顿悟。”青黛似乎习惯了这种情绪于这些时段里。
“人总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没得到才会想要去拼尽全力。”
“得到了便自认为自己在对方心里无可替代,于是一味挑战原则、触碰底线。”青黛想起了往昔的陈旧记忆,并不开心。
顾雨不再回答,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然而窗外空荡荡一片,原野之上没有生命,更不存在感情。凝望残酷游戏,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让自己清醒。顾雨想要鞭笞自己,但又似乎软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