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有两口柜,现在的孩子应该没看过,柜门在上方,一面用折页连接,一面安着门鼻,每次打开柜时就拽着门鼻,等折页处发出沉闷的一声,柜门往上一翻,柜里的东西就坦露在眼底了。
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挺爱美的人,这两口老柜据说是从奶奶那里分到的家产,黑红的颜色,妈妈嫌不好看,就找了木匠,重新刷了油漆。那木匠手艺不错,用黄白两种颜色勾勒出波浪样的花纹,我们家这两口大柜旧貌换新颜,受到了我妈的宠爱,不几日,贴着墙,柜面上摆满了长长一排的东西。至今我依稀还存了些记忆,那两口柜上摆了两框镜面彩画,画的西湖美景,还有一个形状比较古怪的瓶子,摆的最多的还是护肤品的瓶瓶罐罐。当然,那时我妈的护肤品数量是极其有限的,大多数都是别人淘汰下来的瓶罐被我妈要了过来,所以,我也有用完的空瓶不扔掉来撑场面的习惯,直到自己的梳妆台摆不下才择差丢掉。这两口柜面俨然就是我妈的梳妆台,早晨,我妈洗漱完毕后就站在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拿起雪花膏,打开瓶盖,用手抠一点抹在脸上,擦匀。每天的这个时候我觉都得是一幅非常动人的场景,像一朵花经过一夜的休息后重新绽放。而我,就像我儿子一样,在旁边仔细地看着,但我不会像儿子那样老是问:妈妈,你擦的什么呀,为什么擦啊。大概女孩对美有着天然的理解,即使不问,也无师自通吧。总之,妈妈那一瓶友谊牌雪花膏塞满了我童年里爱美的梦,好像擦了它自己能变成仙女似的执着的期待着拥有。我从来没有偷偷擦过,我够不到,柜子太高了,我的指尖刚好能碰触到雪花膏光滑雪白的罐体,却拿不到手里。等到我大一些,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盒腮红和第一个万紫千红护手油,我便堂而皇之的把妈妈的一些空罐子丢到外面,在两口柜面上开辟出自己的梳妆台。我很高兴,我也可以站在那,望着镜子中仅露出一个头的自己,精细地抹着,拍着,自以为很漂亮。
后来,家里添了组合立柜,这两口老柜就被请到了偏房。组合立柜比它要洋气也实用多了。装被的柜子和装衣服的柜子按功能分别设计,装被的柜子高,装衣服的柜子矮,于是为了追平彼此的高度,矮的衣柜上面便设计出镶了一面椭圆镜子的梳妆台。旁边分上下隔出两个空间装电视和录音机。那个梳妆台很长时间都是被我霸占的,于是家人就默认它属于我。即便我外出上学,月末回家后,姐姐也会自动把她的东西搬到一旁,把梳妆台腾给我。
再后来,我彻底离开家,姐姐翻盖了老房,设计了一通铺炕柜装衣物,组合立柜也被理所当然的抛弃了。如今再回去,找不到半点当年的样子,使我很怀念那两口老柜,甚至有时会在夜里梦到它们。我依然扒着柜沿翘脚往上看,眼前的镜子里却是空空的没有影像,于是,在梦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