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兜是一个成天笑嘻嘻乐呵呵的小姑娘,但今天,她哭了一个下午。
她是怎么哭起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外面的阳光明媚得耀眼,那是春天散发出的诱人的光芒。我提议一起去外面玩滑板,她拒绝。
我知道,她在打iPad的主意。
我又提议,今天我们角色互换,她当妈妈,我当宝宝。
我满心以为,作为妈妈的她便会顾全大局,把握时间,为我这个宝宝着想。而我呢,就可以享受她给我做的早餐,也不用耳提面命地让她收拾衣服、快去拉屎等杂事了。
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我等来的是她的呵斥:
“自己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再玩手机我就帮你收掉!”
“你能好好的吗?”
“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明白吗?!”
这让我有回到了小学的错觉,别人骂我的那些脏话,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应四个大字:“全部反弹!”
然后感觉自己超级厉害。
现在,我尝到了被反弹的一万点伤害,于是灰溜溜地要求角色回归。
我允许她玩一个小时的游戏,因为前天给她科普了杨永信的电击治疗斯密达,后来时间到了,她会主动关闭ipad,我放心了。
其实我恨不得她一天到晚都玩,不要再来烦我,这样我自己也可以安心写字画画了。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高高在上的超我就狠狠地把小我疯狂地剋了一顿。
后来,她玩儿完了游戏,我还在画画。她提出约朋友来家里玩,我以别人要上培训班为由拒绝了。
百无聊赖的她,把家里电脑上的音乐放得震天响。
天啊!
那是一首什么歌啊!我无法形容,我只记得歌词是:大大大大哥大哥好刺激!大大大大哥别杀我,我我我我手机没电啦!
听音乐也就算了,她还要单曲循环,然后加上自己歌喉相得益彰的嘶吼。
我差点跪下来求她,这娃也算有良心,换了几首bigbang的歌后终于安静了。
接下来她开始无限地打扰我。
“妈妈,我想要一架梯子……妈妈,我想要把箱子钻个洞怎么办……我想要把绳子打个结妈妈……我必须要让爸爸吃吃苦头应该怎么办?”
我画完了蓝天画房子,调完了蓝色调绿色,麦兜呢,她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穿梭,忙碌得像只小蜜蜂。
她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哈哈大笑。
等我直起身子,就看到门框顶上挂了一个大箱子,箱子被一段绳子高高吊起,可以滑动的那种,绳子的另一端握在麦兜手上。
她得意地跟我解释:“妈妈,我终于研发出了一个绝世机关,只要爸爸一进房门,这个箱子就会扣到他的头上。我要把箱子里堆满垃圾,然后,爸爸就成垃圾爸爸了。你说这个想法怎么样?”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但总觉得要说点啥:“嗯,不错……”
为了给她找更多的活儿干,我继续说:“难道你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回家吗?我建议你改进一下,不用你守着,等爸爸一推门进来,箱子就自动掉到他头上,这样会更好。”
“啊!谢谢你妈妈!这简直太棒了!”
说完,我们都各自埋头苦干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不耐烦,让我陪她一起研发。
我拒绝。
她又要求看《声临其境》,我说今天你对着电子屏幕太久了,眼睛需要休息,你可以去干点别的。
她拒绝。
我画得实在停不下来,没空理会她的脾气。
然后,她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哭泣和一小时的控诉。
她说:“你这个坏妈妈!你有关注过我的感受吗?我的孤独你真的懂吗?”
我停下笔惊愕地看着她。
“你有多久没有陪我了,你知道吗?”
“我每天都在陪你啊!你每天放学都是我陪你写作业啊,每天睡觉前我都和你在一起啊!”
“你们大人太不靠谱了!你以为陪我写作业就是在陪我吗?我们睡觉前你都在看书玩手机,哪里有陪过我,你和爸爸就知道各玩各的,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
她说完,把脸深深地埋在小手里面,眼泪从手指缝里溜了出来。
突然间她又抬起头大叫道:“你还不如把我送到杨永信那里!让我被电死算了!”
“我没想把你送过去哦~”我辩解道。
“你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你给我看那个干嘛!你想偷偷地把我骗过去,让杨永信惩罚我,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
说完,她又把哭得通红的脸埋在自己的小手里。
她的哭诉突然让我反省:她所有所有的安排,其实都是在围绕着我们的需求转。
这个姑娘,我确实很久没有重视过她的感受了。
我以为天天和她在一起,就是陪伴她,不是的。
我很久没有重视过她说的话,提出的要求了。我一直为了自己方便在和她斡旋,打太极,最终实现自己的满足。
我以为她大了,九岁了,不需要妈妈的陪伴了,可以放她去飞翔了。
其实没有,一个被爱满足了的小孩,自己会想要去飞翔,而不是天天粘在父母身边。
哭完之后,我说现在你想去干嘛,我陪你!麦兜摇摇头说:“妈妈,你说去干嘛我就去干嘛,只要你陪我就好。”
每次冲突过后,麦兜是妥协得最快的那个,她为自己刚才的脾气感到不安,我也感到了不安,并看到了自己的自私:
我们最终选择去公园玩滑板,其实是我想去玩滑板;有时候她想去骑自行车,我建议改为滑冰,其实是不希望搬那么重的自行车下五楼;有时候给她买冰淇淋是因为我想吃了,有时候告诉她天气太冷不好吃冰淇淋,是因为我来大姨妈了……
哎……天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就让这些全部反弹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