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突然之间像个宝藏一样被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盖子,普罗大众似乎看到了属于自己头顶的那盏聚光灯,于是穿上了戏服,套上了行头,嬉笑怒骂间拆解、讽刺、演绎人间的故事,拿罗永浩对李诞的一句话:“贵圈就要爆发了。“
这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世界在疫情、霸权主义、经济下行、资本膨胀、虚拟化、价值斗争中变得越来越光怪陆离,现实变得模糊不清真假难辨,所谓的理想更是如雾霾里没有力量的阳光,永远在透不过云层的远方。而此刻,喜剧敲锣打鼓、疯疯癫癫地登场了,它就像条疯狗,突然闯进人们努力维持却又摇摇欲坠的体面,把它像卷筒纸那样撕碎扯烂之后,然后用那无辜的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让你对它又爱又恨最后却只能无奈一笑,因为你知道它只是打破了本来就脆弱不堪的东西。
也许很多人都曾经想象变成“齐天大圣”,却最终如电影结束时那样变成了“好像一条狗的那个人”。那么又该如何呢,取经之路仍该继续,逝去之路无法重来,命运的紧箍咒又扼紧了喉咙。于是,人们发现原来卸下本就所剩无几的体面之后,坦然选择做“一条狗”的时候,反而找到了对抗无序生活的力量。
有人调侃自己的外貌,有人嘲笑自己的懦弱,有人说出了大家不敢说出的话,有人讽刺了不敢承认的虚伪,有人用洒脱不羁来藐视权力,有人用狡辩引发思考…… 有趣的是,虽然字里行间满是惨不忍睹的真相,观众却在享受优越感的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幽默的自信。
它是来自于黑暗内部的闪烁,而只有直面它的时候才能真正看的到。那些选择勇敢地将自己的影子打包成一个个包袱甩给观众的时候,他们或是在自我疗愈、或是在自我升华、或是已然超脱。相比之下,用喜剧续命的人们就像是不断摁下多巴胺奖赏键的实验鼠,被短暂的快乐绑住了双手。
也许,荒唐和无厘头即是当下混沌世界的附带产物,也是人们自我解绑的方式。它有月光宝盒里至尊宝的犬儒,打不过就逃、逃不掉就下跪求饶、开心就笑、不开心就骂、需要我就配合你逢场作戏、不需要则当我的山贼自逍遥去,即便知道身边是一群无法信任的废物,最多随口骂一句“我靠”,而后又能没心没肺地生活在一起。
它也有带上紧箍咒之后无奈的担当和把齐天大圣之名隐藏在“一条狗”骂名下的释然。只是,他不再是曾经让唐僧罗里吧嗦让观世音恨到原形毕露的猴子,用尖锐的怒骂和对峙去对抗去泄愤,而是用看似不在意、妥协、撒泼打滚来化解对立,同时又保护自己保护他人。
当然,并不是悲壮的英雄主义不值得歌颂,只是历史的航船似乎驶进了人人自顾不暇的沼泽,而那一点点幽默,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羽翼,即便不能飞离,至少也能戴着镣铐偏偏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