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魂

  日本入侵中国后，为了低成本挘夺大同的煤炭资源，残酷地迫害中国矿工，使他们死伤累累，甚至还没断气，就被扔到山沟里，也不做任何掩埋，制造出了许许多多的万人坑。这些同胞的尸体，不但污染环境，产生瘟疫，还造成狼灾泛滥。那些猛兽成群结队，噬尸成性，甚至连活人也不放过，不时造成人畜伤亡。狼祸与兵灾的蹂躏，使当时的大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的父亲，当时就生活在大同西山的偏僻山村里。

    那一年，我父亲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迫于生计，已经是一个放了几年羊的老羊倌了。艰苦的生活，勤劳的精神，磨炼出他超越同令人的包天胆量，有好几次，丢了羊，为了给财主有个交待，他硬是将狼吃剩下的羊头羊蹄找到，放到财主面前才罢休。成天的与羊为伴，也炼出了一手令大人小孩都羡慕的响鞭绝技，那响亮的鞭声，成了我父亲寂寞时的陪伴，放羊的手段，也是他防身的武器。

    这是一个狂风怒吼的寒冬夜晚，西北风刮得飞砂走石，使人连眼都睁不开。我父亲遵照财主严令，天不黑，不能往回赶羊，故而现在才开始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蹒跚的脚步，缓缓而行在荒无人烟的深沟路上。他那翻穿皮袄的低矮身影，混迹于羊群之中，令人很难发现那个是羊，那个是人。

    越走，天越黑，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父亲凭着对道路熟悉的记忆，正摸索着往回走。他不时还得拨拉着数数羊，生怕丢了羊让财主责罚。伸出的小手一会儿就冻的难以忍受，只好又是搓，又是用嘴里的热气呵。劳累使他边走，边打嗑睡，仿佛梦着了慈祥的母亲，一边亲切地安慰着自己，一边端上香喷的热饭，自己狼吞虎咽地喂饱干瘪的肚腹，躺在舒服的热被窝，享受着神仙般的安逸……。

    正在父亲想入非非之际，突然在狂风的呼啸声中，破空又传来了“嗥”的一声兽吼，这声音是那么的尖啸而悠长，令人听的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父亲一听这声音不莫生，知道这是狼来了！

    父亲寻着声一望，看到在沟的一侧，对面的梁上，齐刷刷一排绿光，尤如鬼火一般幽幽发着磷光。父亲以他那数羊特有的技巧，一眼就估出有三十多只狼。呀！这可怎么办？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要是这些狼一齐扑来，自己和羊连骨头都剩不下。想到此，吓得他上牙嗑下牙，身体象筛糠一样地颤抖起来。他想求救，但在这荒山野岭，又是漆黑的夜晚，又面对这么多的狼，又有谁能救得了自己？他也和其他孩童一样，遇到惊吓，也想大放悲声，予以发泄，但是又有何用？

    慌乱中，父亲忽然想起大人们的谆谆告戒：“遇着狼你要镇定，别露出怂样。它的第一声嗥是给你下马威，看你有无惧色；到第二声嗥，就要对猎物下毒手了。”想到此，父亲把牙一咬，心一横，心想横竖是个死，索性撞他一回大运吧！

    父亲咽了口唾沫，稳定了一下狂跳的心，然后，胁下升起一股冲天的豪气，心说，乖儿子来吧！只见他全身力贯右臂，使出自己的绝活，狠劲甩出一个响鞭。只听得“叭”的一声清脆爆响，似平地起了个炸雷，淹没了张狂的风吼，盖住了群羊的咩叫，更胜过刚才狼的嗥声，比它叫的更响，传的更远。

    那些羊儿一听狼嗥本已吓得丢了三魂四魄无所适从，正要四下逃窜之际，猛听得一声响鞭，它们便不再惊慌，不再躁动，因为这是它们最熟悉的军令，也是最信赖的侬靠，于是它们又继续着自己悠闲的脚步，踏向回家的征途。

  反到是， 鞭响过后，吓得山梁上的那排绿光猛得一颤，低了节。原来这群狼凭着自己天生的夜视眼，发现沟里的羊群，本来心中大喜，奢望可以美餐一顿。但是在头狼习惯性的嗥了一声杀威吼后，想象中那些猎物一定吓得魂不守舍屁滚尿流，谁曾想却引来了一声比自已更威猛更吓人的一声爆响！这下生性多疑的狼群懵圈了，它们想抵近观察，但又不敢往前走，所以只好使劲低头，以缩短与猎物的距离，然后歪着头，疑惑地瞅着沟里的羊群，左看看，右瞧瞧，除了羊，还是羊，怎么也找不到有胜过已方的威猛对手，就连个稍让狼忌讳的人都没影，怎就有那么摄人心脾的一响呢！奇怪呀，真奇怪！群狼不由的你看我，我看它，是进，还是退，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父亲一看远处山梁上的绿光动态，好象狼群在犹豫，知道刚才的响鞭起了点作用，心中大喜。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息，狠命地又甩出一个响鞭。这一鞭是在主人胆气大增的情况打出的，所以，比上一鞭更有威势，更响亮，震得山坡的權木直颤，沙土急流。

    这一声鞭响，狠群的精神彻底崩溃了，缩头夹尾，互挮信息：呀！不好，暗中肯定隐藏大凶险，非我等能敌！于是头狼发出一声低嗥，绝尘而去。

    沟下的父亲第二次甩出响鞭后，耳听得又是一声狼嗥，只是这一声没了先前那一声洪厚，而且内中还夹杂着颤栗的颤抖。同时，只见对面的山梁绿光一闪，没有了鬼火般的幽光，只是多了呛人口鼻的尘土。顿时父亲心中一惊，以为狼群开始攻击，冲下山来了。急得他又拿出看家本木领，响鞭连连。

    可是，过了良久，仍不见狼群扑来，父亲颇为大惑不解。

    其实，在那黑灯瞎火之下，父亲那里知道，狼群在第二声响鞭过后，已经吓得魂飞魄外了，那里还有攻击羊群的心思，早已狂奔而逃。当又听到接二连三的鞭响，多疑的狼以为倒霉透顶，碰到夺命的追魂大炮，更加亡命地逃去，只是留下群狼荡起的尘土在飞扬。

  事情是过去了，也没留下一丝痕迹，但是那一次死里逃生的惊险一幕，却成了父亲永远的梦魇。即使他成人之后，也是每次睡觉，必定被噩梦惊醒，这成了他一成不变的陋习。同时，这也成了日本鬼子对中国人民间接残害的铁证。

      月光无限于5月24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