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变得越来越懒,拖延症越来越严重,本想好要将此事写下来,却一拖再拖,最后只能抓着仅剩的那么一点零星的记忆记录下来。
八月初二,一年唯二的两次拾骨日子,另一次是清明。拾骨或许是大山里的民俗,在拾骨日时挖掘埋葬多年的已故亲人的坟墓,开馆将骨头拾起。
伯公已故六年,初二这天早早起了床,跟着族人一行前往山里,雾气很浓,打在身上凉意阵阵。山上的小路杂草丛生,十几年前是绝见不到这一光景的,那时的人们还未外出务工,有的靠种地为生,有的靠获取松油为生,有的则靠卖木柴为生,因此山上的小路总是人来人往,杂草是绝没有生存之处的。
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墓地,原来是在山坡下。清明已过许久,草儿长满了坟头,万分萧瑟。到了墓地,便开始“掘坟”,坟头慢慢消失,棺材慢慢外露。棺材早已在岁月里褪去了颜色,黑色的漆已无影无踪,只剩那斑驳残败的像是已经历沧海桑田的木块,棺材已不是棺材。棺材似乎也跟着腐烂了,用钢筋轻轻使劲棺材便已解体,露出沉睡许久的人骨。
骨头不似想象中的白皙有光泽而或澄黄透亮,而是深棕色且有些发黑暗淡的。专业拾骨人带上手套,从头骨开始拾起,用专用擦纸将骨头上的泥擦拭干净,放入一块白色的毯子中。保存较好的便是头骨,但即便是头骨,下颌骨也已脱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后化作一方尘土,回归大地。
伯公生前摔断了腿,也因断腿而亡,那条腿死后也依然无法愈合,腓骨断成两截,吊在胫骨左侧。伯公仅辞世六年,我却已记不起他的模样,只记得皮肤黝黑,肚脐曾被扎刀而扭成一团。弟弟出生时常常来家里抱起弟弟,嘴里常念叨着“再不抱,以后就抱不动咯”。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是在床上度过的,摔断了腿,动弹不得。他住在伯伯家的饭厅里,在一架三尺大的小床上,在一张透着湿气的大红棉被里了却余生。端茶倒水是那四五岁的曾孙女服侍的。
伯伯说,伯公断腿时曾送去隔壁小镇医治,奈何年龄太大,医疗条件太落后,医院不收,建议送往隔壁市里的大医院。昂贵的医疗费用,伯伯无法支付,便将伯公送回了那张小床,等待死神降临。死,对无法自理终日卧床的伯公来说,或许是终解脱。天堂,没有疼痛,那是一个极乐世界。
世界本是不平等的,死亡也是。有钱,可以买命,没钱,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