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愈来愈深,春色愈来愈浓,而柳色也愈来愈深浓。在晴朗的春日,难得从禁足中获得短暂的自由,漫步在熟悉的林荫道上,一眼望去柳如淡烟绿雾,更似一幅点染的春柳中国画。一缕绿色的风吹过来,从稀疏的如发丝的杨柳间吹过来,“吹面不寒杨柳风”,想起志南和尚的这首绝句。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首绝美的小诗,写诗人在微风细雨中拄杖春游的乐趣:小船系在参天古树的深阴里,我携了藜做的手杖走到桥东。二月里杏花开放,蒙蒙细雨沾了衣裳,似湿非湿,迎面而来,拂动杨柳的风轻吹在脸上,没有丝毫寒意。
诗人拄杖春游,却说“杖藜扶我”,是将藜杖人格化了, 仿佛它就是一位值得依赖的游伴;桥东和桥西, 风景未必有很大差别,但对春游的诗人来说,向东向西,意境和情趣却颇不相同。 “杏花雨”,早春的雨;“杨柳风”,早春的风。这样说,比“细雨”“和风”更具有美感,更形象,更富诗情画意。
杨柳枝随风摇曳生姿,给人以春风生自杨柳的印象,称早春时的雨为“杏花雨”, 与称夏初的雨为“黄梅雨”,道理正好相同。“小楼一夜听春雨, 深巷明朝卖杏花”,南宋初年,大诗人陆游已将杏花和春雨联系起来。 “沾衣欲湿”,用衣裳似湿未湿来形容初春细雨似有若无, 更见体察精微,描摹细腻。
试想诗人扶杖东行,一路红杏灼灼,绿柳翩翩, 细雨沾衣,似湿而不见湿,和风迎面吹来,不觉有一丝儿寒意, 这是怎样不耐心惬意的春日远足啊! 有人不免要想,老和尚这样兴致勃勃地走下去,一路游赏杏花春雨,杨柳春风,到他想起应该归去的时候,怕要体力不支,连藜杖也扶他不动了吧?
其实,不必多虑。诗的首句说:“古木阴中系短篷。”短篷不就是小船吗? 老和尚原是乘小船沿溪水而来,那小船就系在溪水边老树下,正待他解缆回寺呢。和尚走到老树下感觉下雨,便戴上小草帽,继续过桥在细雨中欣赏前方美景。这样倒叙的写法,让人回味起来,感受到春日无限的意趣。
而杨柳风又是如此温柔,像一双充满爱意的手。这不禁让我想起少年时代读过的一首年代久远的敦煌曲子词《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池上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这首词以一名青楼女子的口吻,以柳自比,表达对自身命运的哀叹以及对轻薄男子的怨恨与不满。
杨柳的形象在古代诗词中,有着极其丰富的内涵,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一番。在唐代四明狂客贺知章矇眬惺忪的醉眼中,杨柳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咏柳/柳枝词》)柳树之姿与柳叶之美,尽皆在诗中显现。
被人们口口传诵的,还有唐代诗词名家温庭筠的《题柳》:杨柳千条拂面丝,绿烟金穗不胜吹。香随静婉歌尘起,影伴娇娆舞袖垂。羌管一声何处曲,流莺百啭最高枝。千门九陌花如雪,飞过宫墙两自知。品读这一首作品,杨柳似绝尘仙子,如丝如烟,香影相伴,絮如飘雪,栩栩如生。
还有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青门柳》: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柳树在白乐天的作品之中,又充满了离愁别绪。王之涣在《凉州词》中写谊: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其中吹奏的折杨柳词,就是思乡之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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