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足球,若不是单位派我到球场做场内服务,我是不会来看球的,那一堆一堆的球迷在疯了似的喊得劲得劲,这一定是河南的球迷,我想。
总指挥通过对讲机给我说B区的几个小丫头片子翻过栏杆到A区了。我说,我知道了,我儿子的尿布也不知道婆婆知不知道换个干的来。那边的河南球迷还在喊着得劲得劲,我不禁往那边看看,我笑了,我说,这和我在河南上学的时候校足球场的氛围不也一个样吗?在学校我也常到球场看球的,虽然看不懂,但我喜欢看男生飞奔的摸样。
在A区的看台上,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一米八几的个,魁梧得像郑州的二七塔。他冲我摆了摆手,眼神里充满惊讶,他一定在想,这么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也还能来做场务?我的嘴角向两边微微一翘,看上去好像是笑,但这笑容只是我面部肌肉机械似的动作。看到他红堂堂的胸膛,我的内心砰砰的跳着,我揉揉热红的脸,转头向球场观看着。那两班穿着红白战袍的男人还飞奔,依然是0:0的战绩。都快结束了,上半场。
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我的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些东西,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结婚这些年,我一直都渴望着这种宽宽的红堂堂的胸膛,一直以来。
上半场终于结束了,两边的球迷都没有欢呼,我像平静的球迷一样平静地走到休息室。这是一间相对独立的房间,里面有桌子椅子,有茶壶茶杯,当然也有床。我把身子放在床上平躺着,又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我渴望着敲门的声音,郑州人常说郑州地邪,说什么来什么,其实这里也一样,他终于来了。他反手把门关上,插上插栓,双眼像火一样地盯着我,我腾的一下站起身子,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的确在不停地起伏着,他一把抱起我,把我摔在床上。我说,你慢点,慢点你。他却说,知道吗?今天的郑州正在下雨,很大很大。
他把宽阔的胸膛压在我的胸脯上,用他的左手捋着我面颊两边的头发,我双手捧着他的脸,我说,忘记了,一件大事,你叫什么?他的右手开始剥着我的衣服,他说,郑州新开了一个游乐园,知道吗?才20块钱一张票。他的手开始游历,像剥香蕉一样只留下内在的一层雪白的果肉。我也是紧紧地抱着他,手停留在皮带那里,我说,你怎么这样你,我叫什么,你知道吗你?他说,有空到郑州来吧,那里有大玉米,有小蛮腰,夜景好美,我敢保证你没有看到过,从没有。
我闭上眼,幻想着我在连绵的沙漠里奔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又在一个时间里恰倒好处地嘎然而止。我们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好久好久。
球场上又有了欢腾的声音,我翻身把他滚在身下。我说,你闭上眼,我要穿衣服了。他却说,你一定记得的,上学时你一定会背的,就是苏轼有一首叫什么来着的词。我没理他,我一件一件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下半时,我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足球,我只是在A区的看台上站着而已,让别人知道我并没有缺岗。整个下半场的比赛我没有用心思地去看一分钟,我只记得有一方有人把球射进了门里,随后就有一群队员围着裁判争论着,又随后平息,再随后就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得劲得劲地叫着。河南进球了,我想。
接近夜晚十点,一切都结束了。我随球迷们走出球场,在休息室门前,我向里面望望,一切归于平静,管理员已经把那把生锈了的锁锁在门上。他走了,悄无声的。
我回到家,丈夫和儿子已经睡熟了,我铺展了丈夫紧皱的眉头,坐在属于我的写字台前,我轻轻地翻开最底下的日记本,还有那张印有一脸坏笑的大学男同学的照片,他的那件大号的球衣还在风中飘摆着。我拿起日记和照片慢慢退出卧室,来到炉火旁,我说,我给你了,我今天彻彻底底地给你了,这是我多年的梦想啊,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你知道吗?我哭了,我把日记和照片投入火中。望着窜起的火苗,我说,我解脱了,彻底的解脱了。
此时,丈夫站在我的背后,他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他说,这么晚了,烧什么呢?我对着火炉说,儿子的尿布你换了吗?他说,这场球赛真糟糕,那粒进球可是越位在先的。我转身双手环抱着丈夫的腰,我说,明天大米降价了,你去买一袋回来吧,好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