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无花果叶

“一个出色的向导，需要掌握什么?”

“三个T——time、 tolerance 、technique。”

靠窗户的角落懒洋洋举起来一只手，准确清晰的回答拍着翅膀飞过昏昏欲睡的教室，老教授推了推镜框，浑浊的眼睛依旧凝视着眼前的虚空，点了点头。

“没错，时间、忍耐和技艺。向导职业的挑剔性决定了专业人才的稀缺性，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能够利用好每分每秒的向导，永远比一个只知道单打独斗的哨兵强。”

回答问题的银发女孩撇撇嘴，小指尖勾着邻桌的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大约是被拽疼了，邻座毫不客气地在课桌下给了她一手肘。

银发女生龇牙咧嘴地捂住腹部，一只毛皮柔滑发亮的小狼不知从哪里跳到她肩上，全身毛发恣张，恶狠狠盯住黑发的女生，喉咙里挤出了怨愤的低嚎。

室内祥和的气氛为之一变，精神兽为草食动物的同学甚至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桌腿在精神波动的威压下瑟瑟战栗。黑发女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又瞬间睁开纯金色的眼睛，同色的精神触须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二人，共同坠向精神世界。

还有好事者声称当时她低声抱怨着:

“傻狗，你味太大了。”

《深雪》

明日方舟/德拉/向哨

“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前辈?”

“……”

“德克萨斯前辈?”

金发的女孩子踮起脚，拂去了眼前这人头上的落叶。被称作德克萨斯的女人如梦初醒般转头，漂亮的眼睛里像含着熔化的金子或者是落日。

“前辈你走神啦……你还没和我讲什么是灵魂伴侣……”少女说到那个词汇时停顿了一下，敏感的面部血管迅速开始工作——就像它平时所做的，染上淡淡的绯红。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谈论伴侣就好像偷偷探索神秘的花园，虽然明令禁止，但是心属神往，种种心思秘而不宣。

德克萨斯咳嗽了一声，又有一片叶子抖落下来。

“对不起，空。”她言简意赅，翻开了有些旧的课本。空的入学比之同龄人尤晚，原因是觉醒时间个体亦有差异。白塔教学分部部长很看好她的才能，特地派来了优秀向导代表德克萨斯为她补课，这种待遇五年来是绝无仅有的，德克萨斯本人也很重视这个勤奋的小姑娘。

“灵魂伴侣，按照教科书的解释——你应该预习过了，我也布置过了。”她的指尖停在那个字眼上，慢慢地、慢慢地揉动。

“但我不太理解……”空小声说。

“嗯。没错，不太好理解。理论课满绩点的时代过去太久了。事实上我们当时，包括现在，编写组都不能够给这个词一个很好的解释。甚至它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说法，连明确的定义都没有就被放进概念里，自然也不会去考。”德克萨斯弯起指节，笃笃敲了敲书面，眼睛眯起来。

“但……嗯。”空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抿住了两片嘴唇。

“而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这辈子可能都没有邂逅这位伴侣的机会，”察觉到空的紧张，德克萨斯转用一种轻松、柔和的声音说道，“哨兵的数量相对于普通人就是稀少，而向导就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如果在这一小撮向导中，再想找到你的另一半，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是说……一再的筛选?”空忙着低头记笔记，从细碎的额发下跑出来这句话。

“不，”德克萨斯用一种温柔却又不失坚定的声音说，“只要你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你的灵魂伴侣。不需要任何的确认，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某种意义上，灵魂伴侣可以写作一见钟情，一头栽空，万劫不复，都可以。”

少女的笔下飞速写出这几个词汇，然而它们只是黑色的笔迹而已。

“这个不用记，”德克萨斯再次提醒，“在它没有科学严谨的定义前，没有记忆的必要。”

“……德克萨斯前辈说话总是冷冰冰的。”空悄悄和她的实践课老师说道，“但并不让人讨厌。”

“她就是这样，”红发女人一手摸上腰带上的配枪，交到了空手里，并握拢它们，“谁和她做朋友，可就辛苦喽！”

“嗯……”空点点头，在能天使的要求下闭上眼，放出精神立场干扰射出的子弹轨迹——这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是在进化出向导和哨兵两种第二性别的如今，已经成为了惊人的事实。

体能五感远胜常人的哨兵，和拥有安抚调和能力的向导，宛若造物神就的双璧，一并出现在悠久又神秘的进化史上。哨兵出生的概率只是常人的万分之一，而向导则是一个分母为天文数字的数据。给予了哨兵强悍肉体的同时，造物公平地取走了他们甚至是安眠的权利。正如上帝拆卸亚当的肋骨创造夏娃，向导独特的、海般温柔包容的精神力能够梳理哨兵因五感过强，而躁动不安的情绪波动。

德克萨斯就是其中一位能力卓越的向导。她年纪虽轻但战功赫赫，白塔颁发的荣誉奖章能整整挂满四面墙。相配是追求者年年络绎不绝，有狂热者甚至半夜撬开她的窗户求爱，而后此人的结局是死是活尚未可知。惹恼白塔的高岭之花的结局惨烈如此，却未曾吓退热情的单身哨兵们。然而他们费尽心思也换不来这位冰美人的展颜一笑，尽管花样频出却也没见谁家落得桂冠。

空虽然分化成了向导，却一样对德克萨斯心生憧憬。她捡起那些零碎闪亮的回忆反复揣摩，不明白那种端在胸膛里的沉甸甸感情是否就如同德克萨斯所说，但其实她也明白对岸黑暗一片，如何敲打也是空洞没有回音。能天使听了她的倾诉微微一笑，其实她们都属于那种让人误会而深陷的类型。

能天使想了想，说:“大概她不想再吃亏了。”

空坐到能天使旁边，细嗅着她身上好闻的烘焙甜香。

“德克萨斯前辈是那种会吃亏的类型吗?”空惊讶，“我以为她……”

“——很游刃有余是吗?”能天使抛出的石子击中了树干，扑簌簌掉下许多叶子，“你戳一下刺猬肚子，会怎么样?”

沉默沉默再沉默。

“哈哈，说得太多了，不如我们开始训练?”能天使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睛笑得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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