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句诗是明末清初的诗人吴伟业在《圆圆曲》中对陈圆圆从一个风尘女子一跃为平西王夫人的一段描述。古往今来,从“衔泥燕”借助“枝头”而变“凤凰”的事迹有很多,不过西汉末年的刘盆子可不止是变“凤凰”,他原本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放牛娃,因缘际会,只是因为一次抓阄,十五岁的他便被起义军推举为皇帝。
刘盆子,我们从他朴素的名字中可以看出,此人文化水平不高,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可以推断“盆子”是其乳名,而不是正式名字,因为在王莽执政期间,正式人名以单字为尊,且禁止百姓取双字名,除非是有人犯法,便恢复其双字名作为羞辱。后来王莽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以单字名为尊的观念深入人心,所以我们看历史发现从东汉到三国的人物,几乎没有双字名。而且从盆子的字面意义来讲,属于器皿,是随处可见的盛物用具,古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容易养活,常常以贱物作为孩子的乳名。
尽管刘盆子是个寂寂无闻的放牛娃,不过要是和他的祖上比起来可就是云泥异路了。早在吕后当政的时期,汉室宗族大受排挤,老刘家之所以在岌岌可危的劣势中翻盘,主要在于刘邦的孙子刘章提供了关键的军事情报。清除吕家势力后,汉文帝荣登大宝,刘章功不可没,因此被封为城阳景王,而刘盆子正是这位城阳景王的后代。
因为这点关系,刘盆子的祖父被汉元帝封为式侯(汉朝属于青州泰山郡,今属山东),不过好景不长,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就倒霉了。公元8年,王莽篡位,建立新朝,大汉朝都玩完了,他的父亲也就从皇室宗亲跌落为普通百姓。很不巧,他刚好在王莽篡位的第三年出生。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他的父亲很是郁闷,不多久便郁郁而终。刘盆子从小便和两位哥哥相依为命。
刘盆子十三岁的这一年,在他家乡附近的莒县发生了一场农民起义,其首领樊崇虽然没有攻下莒县,不过由于那一年整个山东半岛(汉朝时的青州、徐州)发生了饥荒,许多灾民走投无路,纷纷投靠了樊崇。樊崇为了在和官军混战时区分敌我,命令起义军在眉毛上涂上红色,这就是赤眉起义。
赤眉军以泰山一带为根据地,四处劫掠物资人口,刘盆子和他的两个哥哥也被赤眉军俘获。王莽政权被推翻后,更始帝刘玄在洛阳招抚各路起义军,赤眉军的首领樊崇便降于更始帝。刘盆子的大哥刘恭由于早年读过书,被更始帝看中,留在洛阳做了官。而刘盆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上面的领导也想看在汉室宗亲的份儿上,给他一个差事,但一问起来,你会做什么啊?刘盆子想了想,我会放牛。领导琢磨着,让放牛的去管人不太合适,索性就把军队中的牛全权交给刘盆子管理,为了突出表现这个职位的特殊性以及领导对刘盆子的特别看重,就简单明了的把这份放牛的职位称为"牛吏"。说起来,刘盆子也算是中国第一个靠放牛而混进事业单位的人。
刘盆子感到很满足,他觉得在战乱之中还能像以前那样放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他是个与世无争的少年,每天只要看着哪里的草长的更茂密,哪一只牛又下了小犊,他都会感到开心。战乱仿佛与他无关,这样的日子使他快乐。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赤眉军的首领樊崇因为不满更始帝封赏不均,更为严重的是手底下几十万人马没有军粮发放,他们造反的目的就是要有饭吃,结果发现造反成功还是没饭吃,那就再一次造反吧。更始帝很快就被打跑。这樊崇一想,皇帝都打跑了,我得再立一个皇帝,既然打的旗帜是“恢复汉室”,决定找一个刘邦的后人立为皇帝。这一找就找了七十多个汉室后裔,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确定三个人为最佳人选,其中有一个就是刘盆子。为了向世人宣告,此次选出来的皇帝是天命所归,樊崇布置坛场,准备了一个筪子,里面装着三块木简,其中一块写了“上将军”三个字,为了表示顺应天意,选出来的三个人按照年龄排序,谁要是抽到了写有“上将军”的木简,谁就是皇帝。
刘盆子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坛场,随着“大汉第一届皇帝选拔赛”开幕仪式的圆满结束,刘盆子与其他两位候选人依次在筪子里拿出属于自己的木简,全场将士闃静无声,紧张的等待着结果。当主持人宣告:本次皇帝的获得者是——刘盆子。全场将士一片山呼万岁,对着刘盆子行跪拜礼,刘盆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知道底下一帮人要干嘛,吓得哭了起来,咬烂了那块写有“上将军”三个字的木简,从会场逃了出来,躲在了他放牛时的领导那里。他的领导为他制作了绛衣赤帻(汉朝属火德,龙袍是红色)让他穿上,告诉他,你以后就是皇帝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牛。
刘盆子坐着轩车大马好不威风,平时除了和以前一起放牛的伙伴一起玩耍,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第二年,赤眉军攻占了长安,因为长安也没有粮食,赤眉军的将领只好打家劫舍,而刘盆子却无法管控局面,整个长安城人心惶惶。刘盆子的大哥刘恭告诉刘盆子,赤眉军迟早会失败,为了避免性命不保,还是退位最好。刘盆子听从了哥哥的话,在召集群臣后,对大家宣布要退位。赤眉军哪里会同意,刘盆子哭着说,设立了皇帝,天下还是如此纷乱,说明我不是这块料啊,而天下越来越乱,百姓肯定会怨恨我,我肯定会在纷乱中失去性命,希望大家能够可怜我的性命而让我退位。将士们都很愧疚,当场保证以后一定会遵纪守法。
二十天后,赤眉军坐不住了,又开始了外出抢夺物资,为所欲为,民心丧尽。不久之后,光武帝刘秀平定了河北,开始进攻赤眉政权,赤眉军溃不成军,刘盆子选择投降。
在投降仪式上,刘秀问刘盆子,知道自己该死吗?刘盆子回答道,我罪该死,不过幸运的是我会遇到明君对我的怜悯而赦免我的罪过。刘秀大笑道,你真狡猾,我们刘家宗室看来没有傻子。刘秀可怜刘盆子的遭遇,没有杀他,而是赏赐丰厚,让他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
孔子说:“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刘盆子从放牛娃到皇帝的经历,想必是这段话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