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本浮世绘,可能给人的印象就是情色、世俗,难登大雅之堂,但如此“俗”的东西如今却走进了艺术馆。最近家附近的Yealife艺术空间举办了“江户的秘密-浮世绘大师展”,精选了200多幅从江户到明治时期的著名浮世绘大师的原版作品,让我有机会一睹浮世绘的真容,看看浮世绘到底是什么。
浮世绘是日本江户时代兴起的一种独特的民族艺术,主要描绘人们日常生活、风景和演剧。初期多为作者手绘,称为肉笔浮世绘。但到了江户时代,由于经济发展以及“町人文化”的兴起,对绘画作品的需求量大增,于是开始大量印制,从此进入了版画浮世绘阶段。
看到浮世绘作品,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精细。画中人物线条描绘的非常细致,就连一根根头发都清晰可辩,让我误以为是现代印刷品,难以想象当时是如何做到的。一幅浮世绘版画作品由原画师、雕版师、刷版师三者分工协力完成。原画师将原图完成后,由雕版师在木板上雕刻出图形,再由刷版师在版上上色,最后将图案转印到纸上。要上多少色就必须刻多少版,因此颜色越多,制程就越复杂。今天我们能看到这些名作,可以想象到背后画工、工匠们所付出的努力。
本次展览汇集了鸟居清长、葛饰北斋、东洲斋写乐、铃木春信、喜多川歌麿、歌川广重等大师的作品,其中包括不少日本国宝级的名作,有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和《凯风快晴》,歌川广重的《洗马宿》和《东海道五十三次之日本桥》,喜多川歌麿的《姿见七人化妆》,东洲斋写乐的《特写大首绘》等。这些名字你可能觉得陌生,但这些画一定或多或少已经看到过,在生活中、在书本里。浮世绘已经成为了一种日本的文化符号,甚至对西方现代美术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19世纪中期,当浮世绘传入欧洲后,其风格开始影响了当时的印象派画家,例如爱德华.马奈的《左拉肖像》,其背景中挂着一幅武士像;印象派大师莫奈的《日本桥》、《穿日本和服的女人》;还有梵高的《唐基老爹》,背景全是各种日本浮世绘;连梵高最著名的《星夜》中的涡卷图案也被认为参考了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中的巨浪。梵高曾称赞葛饰北斋:“在他的画里,我几乎可以听到海浪,一阵阵地拍打在船上的声音”。
我们都知道,日本文化受到中国很大的影响,可为什么影响西方的却不是中国的绘画?有一个小故事,据说当时中国和日本都向欧洲出口瓷器,但瓷器运输时很容易碎。中国人很聪明,在瓷器里撒了很多黄豆。黄豆泡水就会长成豆芽,长起来后会把整个瓷器里里外外都包住,这样就算直接摔到地上也不会碎。而日本出口的瓷器使用报纸包起来的,所以大量日本报纸跟着日本瓷器来到了欧洲。报纸上印着的许多浮世绘也被欧洲人看到。再加上后来中国封关禁海,于是日本的浮世绘就率先传入了欧洲。没想到中国人的聪明反而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文化传播结果。
如果说精细是浮世绘给我的第一印象,那么第二个印象就是似曾相识。浮世绘精细的线条让人想起了东晋顾恺之的“春蚕吐丝描”。喜多川歌麿笔下的美女神似唐寅《嫦娥奔月图轴》中的嫦娥。鸟居清长画的雪中美女如同是从张萱《捣练图卷》中走出一般。就连葛饰北斋的名作《凯风快晴》的“凯风”二字也是出自《诗经》中的“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如何评价一幅画的好坏相信在美术界也是一个难题,很多名画也是在画家去世后多年才引起人们的注意。有的画能给人视觉上的享受,有的画能给我心灵上的思考。毕加索说过:艺术是一种使我们达到真实的假想。记得看过一部叫《百日红》的日本动画电影,讲的是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和他女儿葛饰应为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让人印象深刻,当时佛教在日本盛行,有钱人家流行将《地狱图》挂于家中,以提醒自己行善积德。当时京都的一个大户人家来请葛饰北斋作画,可北斋顺手将这个工作交给了女儿应为。应为虽然是一个年轻女孩,但从小习画,技艺高超。当应为画完后,北斋看都没看,便交于了买家。买家很是满意,将挂于家中卧室。可过了一个月,这个买家却再次找到北斋,原来由于这幅画的过于逼真,导致这家女主人受到惊吓,每晚都会做噩梦,这几日已经病的昼不能起,茶饭不思了。于是北斋带着女儿来到这户人家中,仔细端详了这幅画,只见画中恶鬼面容狰狞,亡魂受刑惨不忍睹,恐怕真的地狱也不过如此。北斋转过身来对女儿说:“这画没有画完”。北斋要来笔墨,在画的右下角画了一尊地藏菩萨超度地狱亡灵的场景,意思是即使下了地狱,只要一心向佛,也能得到救赎。这样这幅画才算完成,才算圆满。这也印了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
看来一幅好画除了要求画工精湛,还要能表达正确的思想和意境。通过画中的假想,达到心灵的真实,浮于世,而绘于心。难怪苏轼说:读书不多,画则不能进于雅;观礼不清,画则不能归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