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忘了当初给她起的名字是什么了。还记得是条全身毛色黄白相间的母狗,那么想必是叫做“花花”吧。
花花曾经生过一窝小狗,只不过后来那些小狗仔要不就是被送人养了,要不就是被溺死煮了喂母猪了,因为农村流行说法刚生下来的小狗仔营养好给母猪吃很补奶水。
那段时间,花花谁都不理,只是每天自顾自出去,饿了就回来吃东西,吃完就趴一边安静地去睡,整天耷拉着个耳朵。
花花是极聪明的,同时又极懂事而已。
那时候,妈妈在村上一户人家包桔子挣钱(我们那里产桔子,每年冬天会有承包商雇佣人去把保鲜过的桔子用精装袋包装起来,然后上封装箱,最后卖往北方),花花天天都会和妈妈一起过去,然后一起回来。那时候已经放寒假了,我也会经常过去那边帮妈妈打一些下手,然后花花就睡在一边,我时不时地就逗她玩几下,摸一摸她,蹭一蹭她,把一个桔子瞄准了滚到她搭在地上的鼻子。有时候,花花睡久了也会站起身来懒懒地舒展两下子,摇一摇尾巴,然后出去溜达溜达,过一会就又回来,又趴在刚才同样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睡觉。
那天花花照例出去玩了,但是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也没回来。我去外面上厕所的时候在附近看了看也没发现,唤了两声也没见她从哪里突然窜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连忙跑回去和妈妈说,花花不知道去哪了!
妈妈一开始还有点不在意,后来开始有点反应过来了,叫我感觉回家去看看。年关将至,周边村子里也一直都有听说谁谁谁家的狗被人偷了药了。妈妈也好几次想过要把小花锁在家里,不让她出去,怕被人害了去。但是想想花花这么乖,又舍不得,终于作罢。
于是,我感觉跑回家去,结果也没有!
我就去外面找,大声喊她的名字,急得跑了起来。
跑过村里打谷场的那个转角口,我看到前面两个人好像在看着什么,一长条白白的东西挂在那。我跑近去看,我至今还能记得当时涌进鼻子里来的那股温热的腥臭味。我看到一条被开膛破肚的狗被吊在架子上,身上的毛已经被退光了,白花花的那么一条挂着。地上放着一个木盆,里面的深色的水还在冒着热气,盆里和地上一坨一坨的毛,地上还看得到黑红色的东西还没被清洗干净。
我“哇”地哭了出来,转头疯也似地跑回家去。
我看到那两个男人叉手叼着烟在那笑,笑得很得意很满足。那两个男人是我邻居。
我恨得直咬牙,拉着爸爸妈妈一定要让他们去找那两个人算账。我拿起家里那根大木棍嚷着要去找他们报仇,却又没出息地哭了,棍子从手机掉下砸到脚上也不知道痛。只是哭,一个劲地哭。
可是最后,一条狗的命还是没比得过邻里间的所谓关系和人情世故。
妈妈说:他们已经给我们赔钱了。
爸爸说:明年再给你养一条狗。
我“哇”地又哭了:我不要!
后来,那两个人来过我家玩。从他们进门开始,我就咬着牙死死地瞪着他们。他们是我的仇人。
爸爸说:来,给客人搬两把椅子。
我骂:偷狗贼!贼!
爸爸尴尬地笑:咦!小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快去!
说着自己去搬了两条椅子过来,那两个人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一下,不用不用了。没有坐下。
“偷狗贼!”
爸爸吼了我一下,瞪我一眼让我去房间看电视去!
我不去,还是死盯着那两个人。
爸爸过来拉我,我扭着身子挣脱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偷狗贼!就是偷狗贼!”我“哇”地又哭了,“他们把花花杀了吃了啊!贼!让他们别来这里!贼!”
我又止不住地哭。
爸爸赶忙把我拉到一边,又对那两个人说,“这小孩......”
那两个人有点脸红地说,“孩子嘛孩子嘛。”
我又含糊不清地用力喊出一个字,“贼!”然后就哭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啊呜啊呜地直张嘴。
那两个人不一会就走了。
这一次,爸爸没有骂我没礼貌,但也没安慰我,就叫我别哭了。
后来,那两个人再没来过我家。
有一次,我在路上迎面碰到那两个人,经过的时候我漠视前方,冷冷地说道:贼!
然后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