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在她的家族中排行第三,在她之上的是她的两个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二姨,在她之后的则是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
小时候,最爱去二姨家玩耍,不仅是因为二姨最温柔,对我最疼爱最照顾,还因为我的两个表哥,她的两个儿子,经常领着我到处玩闹:我们一起去溪边捉过虾、去田里翻过红薯、去学校疯闹一个下午…
十岁那年的暑假,我被寄住在二姨家。晚上,我和哥哥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我躲在二楼靠近后院的阳台上,一眼可以看见后院的风景:漆黑的夜幕,皎洁的月光,散落的柴堆,零星的杂草,一口幽深的老井,两三蓄水的小桶,一支大木盆落在院内,一道身影立于盆中,“哗啦啦”水落下来,落在身影上,落到木盆中,那是二姨在后院内洗澡。那个时候,我蹲在阳台上,怔怔地望了一眼,然后迅速地跑开,我不记得二姨有没有看到我,但是二姨那瀑布般的长发,还有那清丽的侧脸,却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初二那年的夏天,我和姐姐去到二姨家玩,二姨拿出最好的糕点、做出最美味的菜肴来招待我们。那几天刚好农闲,我们吃过早饭,在门口的小树下乘凉,二姨在门前的水管下洗碗,洗了一半,被一阵叫喝声吸引,那是走街串巷收长头发的大爷在吆喝叫买。二姨望着自己的头发,停下洗碗的动作,快步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二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小钞,脸上满是笑容,只不过柔顺的长发却变成了杂乱的短发。同样在那天的下午,小舅赶到二姨的家里,说二姨夫做事时不小心割伤了手,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二姨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忙跟着小舅赶去了医院。二姨夫是个木匠,靠手艺挣钱,万一手伤得比较严重,一家人的收入就会失去大半,幸运的是,花了一笔钱做过手术,再修养一段时间,二姨夫的手便可痊愈。只不过这意外的发生,还是让二姨伤感了一段时间。
二姨的两个儿子渐渐地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大儿子木讷老实,相亲了几场,都以失败告终。每次过年回家,大家聚在一起,总是操心着大表哥的婚事,让有恋爱经验的哥哥姐姐们相互传授些经验给他,大表哥也没有学到些许技巧。随着大表哥的年岁越来越大,二姨的担忧越来越重,总是催促着大表哥赶紧找对象,有好几次都闹得很不愉快,二姨也知道,大表哥实际上也是着急的,为了照顾大表哥的面子,二姨总是背地里让其他的亲戚朋友给他介绍。二姨为表哥的婚事操碎了心,经常暗地里抹眼泪,大家知道后经常劝慰二姨,可是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却一次次刺痛着二姨的心,说什么她家的儿子还没成婚,说什么儿子没成婚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不到位,总之二姨在这样的氛围中,艰难扛起着整个家庭的重担。
前些时候,二姨和她的婆婆吵了一架,起因是家里的田地本应该是二姨夫和他的弟弟均分的,可是现在田都被二姨种着,婆婆替小儿子讨公道,可是那田地她的小儿子根本没想要去种,婆婆也是在她小儿子不知情的状况下,跟二姨吵架的。二姨夫回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数落二姨,话语难听,二姨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由我的姐姐接到了大城市玩了一段时间,等二姨心情平复了,又由二姨夫接了回去。
二姨常年在田地里农作,还经常到工地上做小工,为了家庭付出了所有的青春与岁月。她的嘴角有了皱纹,她的脸上满是沧桑,她的眼睛总是哭红的一片,她的身体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背,生活对她是如此的不公,可她还是得咬咬牙坚持下去。
我的二姨,出生于贫寒,没读过什么书,长大后嫁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生活的圈子就是农村和县城,有过去大城市打工的经历,也到过省里大都市办事,但是那都是为了生活。她知道外面有更大的世界,她知道一些奇闻趣事,可是那又怎样呢?那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为了家和生活已经操碎了心,其他什么的事,她没心思去关心,也不想去关心,因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家。
有人说,二姨很可悲可怜,而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的二姨是可敬的。她们那一代农村妇女,小时候承受着艰苦的生活,长大了担起家庭的重责,她们承担了旧时代的恶果,却没有享受到新时代的恩泽,她们无怨无悔的付出,只为家庭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