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恸感觉起来像有四维空间,抽象,又隐隐有些熟悉。我觉得冷。
——这些人我直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谁是谁。
我觉得自己像是以前在某张惊人图片里看见的地球,周围环绕厚厚一圈太空垃圾。
——一只黑得发亮的眼睛和我的脸一样大,缓缓眨动,嵌在皮革般皱巴巴的眼窝里,凸出来,像一颗大的足球。
——我从身上拔下一根黑亮的羽毛,搁在他前额,留给,他的,脑袋。
当成纪念品,当成警告,当成清晨的一抹夜色。
让哀恸可以暂时歇息。
——我画了一张葬礼的图画。每个人都有张乌鸦脸,除了那两个男孩。
——在这个王国里哪有什么好人坏人。
——我们猜想,也了解,这是新的生活,爸爸是和以前不一样的爸爸,我们是和以前不一样的男生,我们是没有妈妈的勇敢新男孩。
——应该要有戴头盔的人,大声讲话,新鲜且夸张。
——假期和上学变得一样了。
——我是样板。我知,他知。是悄悄溜进来的谜。滑了一跤跌进来的谜。
——我觉得人类很沉闷,除非深陷哀恸之中。
——没妈的孩子是最纯粹的乌鸦。
——一切都彻底消失。一切都难以忍耐了。
——所有的欢乐都被空荡荡的宽阔海滩吸收得干干净净。
——我们永远不会再吵架,我们那愉快、敏捷、举一反三的论辩。
我们精心推敲,一来一回绝不冷场的吵嘴。
——这屋子变成一部“不再有她”的立体百科全书,每一页除了惊吓,还是惊吓,我们的家与饱受疾病折磨的家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就在这里。
——她再也不会用(化妆品、姜黄粉、发梳、辞典)。
她再也不会用完(帕特丽夏·海史密斯的小说、花生酱、护唇膏)。
而我再也不会买维洛加的经典文库给她当生日礼物。
我再也不会找她的头发。
我再也不会听到她的呼吸声。
——乌鸦在浴室,他经常待在那里,因为他喜欢里面的声音效果。
——我们会给这屋子塞满玩具、书和哭喊,就像有一群玩游戏的小小孩刚离开似的。
——她告诉我们,男人很少真的好心,但还好他们常常搞笑。
你们要为失望做好准备,在和男人往来的时候。
女人通常来说都比较坚强,也比较聪明。但是比较没那么好玩,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那时正处在中间地带,距离终点还远得很,不会把任何事情当成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