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

(1)

她总是在想,为什么人们总把那个能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称作是自己的“另一半”。

是不是经过了轮回之后,上辈子的一个人变成了这辈子的两个,然后,这辈子的两个人为了遇见彼此,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寻寻觅觅,不断经历着陌生、相遇、相识、相爱、别离,直到那个对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直到那个对的人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如果那个另一半就是自己的话,该怎么办呢?

她心里一直存在着这个疑问。

(2)

她第一眼看到的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了。

当时,他推开门,走上讲台介绍自己,然后开始讲课。而她坐在讲台的另一边,中间还隔着几张桌子。可就一眼,她多年来所有失去的有关他的回忆都回来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如一针针加速的电影画面,像是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从未从她身边离开过一样。可是,唯独缺失了他离开她的那一段记忆。即便如此,她也很满足,多年来自己的等待和迷失,终于将这一瞬间开始重新走上正轨。她觉得与他重逢,所有的等待就都值得了。

几米远的距离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但却又仿佛只需要那么一瞬间,所有曾经渴望的一切都触手可及。

他准备提问的时候,她就已经高高将手举了起来。她知道他一定会看到,可是,他是否会叫自己回答,她不敢保证。不过,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终于,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叫了她。

“当初你这样离我而去,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残忍吗?”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公众场问这样的私人问题是不适合的,但是她还是冲口而出,这么多年的等待,不就是为了这个答案吗?

她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可是,莫名的,心,觉得好痛好痛,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3)

多年后,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他站上讲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几米之外,还是学生的她。他认出了她。尽管很多年来已经遗失了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但这一刻,他认出了他,他想起了她。

看到她的时候,他不知有多少的歉意,他觉得内疚,可是却开不了口。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她是多么想得到那个答案。可是,他暂时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当初的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离开她离开这个出生和成长的环境呢?现在,他又为什么会到故乡呢?这些年来,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有些许的彷徨。但是他相信,因为是她,所以她会懂的。

他在课堂上准备提问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她是绝对会举手的。果然,她第一个举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他没有办法马上叫她,而是选择了别人回答问题。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不正视她。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得面对她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他叫了她。

“当初你这样离我而去,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残忍吗?”

果然,她问了这个问题。

他动了动嘴唇,但还是没有开口。

“你知道,我当初这样离你而去,需要多大的决心吗?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离开。但是我相信你明白,我是爱你的。”他把这句话梗在了喉咙,沉默了好久。

他的心,好痛好痛。不是为她的不理解,而是因为自己无法好好地守护她,陪伴在她的身边。

(4)

多日之后,他们两人终于有机会可以单独见面了,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他走向她的时候,她儿时的那段空白,也终于回来了。他越走越近,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多年前,那时的她还未真正懂事。家庭的巨大变故在她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地疤痕。那是她没有能力能接受和承受的事情。自己最爱的亲人们,竟然就这样相互猜忌、背叛、伤害……直到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直到每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她无法接受。于是,一个大雨天,她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她出生的地方。

记忆中的他,在离开家之后,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但他坚持了下来,并凭着那一个信念,回到了这个他出生的地方。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他,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明明自己才是最懂他的人,为什么还要在这儿责怪他呢?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将她拥在了怀中。他懂她。懂她的任何想法。

(5)

他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他笑着说:“没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我爱的你,其实就是我自己。你等待的你爱的我,其实就是你自己。”

她回应:“是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我等待的我爱的你,其实就是我自己。你爱的我,其实就是你自己”

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渐渐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

“是的,我爱上的那个另一半,其实就是我自己。”当所有的回忆都完整地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多年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她住进了他的身体,亦或是他住进了她的身体。亦或是,他们住在同一个身体里。

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拥有同一个灵魂。他爱的她,亦或是她爱的他,其实都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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