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亡(四)
风在呜咽,天在变暗。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啦啦啦”的悲凉叫声。芦苇荡干枯的苇叶也发出“沙沙”声响,那声音像哭泣,像诅咒,更像鸣冤。
不一会儿天空黑暗下来,乌云遮天,随即飘起了雪花。雪花起初稀稀落落,后来便大团大团地飘落下来。天顿时黑了下来,几个刽子手很快便满头满身淋满了雪花,一个个便像穿上了白色的孝衣。芦苇荡里的芦苇,柳树上的枝条也被雪花压住弯下腰来,似乎在向烈士们表示哀悼。
陈子轩七人被陈广勋活埋,泉洼村的空气立时紧张起来,许多分到陈广勋家土地的农户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也担心不知哪一天陈广勋狼性发作也把他们抓起来活埋,至此泉洼村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从陈子轩等七人被活埋开始,以陈广勋为首的村公所的恶棍们整日在街上耀武扬威,腰里挎着盒子枪,一步三摇,看见谁不顺眼上去就打,根本不问青红皂白。
一九四六年年关刚过,陈广勋、曹世青、周瞎子等人又开始行动把曾经分过他们土地的农民一个个抓了起来,一共抓了二十人。陈广勋告诉这些穷人说:“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咱村的几个共产党被我活埋,你们跟着他们分了我的土地,今天要让你们加倍赔偿,你们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去年活埋了陈子轩等人,今年我要活埋你们。钱我不要,粮也不要,只要你们的命。以后泉洼村永远是我们的天下了,你们这些穷鬼只有当孙子的份儿,永远别想充人。”陈广勋说完又转向狗腿子说,“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解到乡党部去,等上头审批再把他们全部活埋。”
几个狗腿子发一声喊拿过绳子把这二十个人一个个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又用一根粗麻绳把所有人连起来,接着由周瞎子牵着走向乡党部。
这群人还没有走到乡党部所在地,早有人飞报给党部头头杨典。杨典听后气得一拍桌子大骂了一声:“姓陈的真不是东西,简直不是人,心肠太黑!”骂完大步走出院子在大街上迎住了陈广勋。
杨典两样发红,强压着怒火质问陈广勋:“姓陈的,你们泉洼村还有多少人?你一会儿把他们全部抓来一块活埋。这样你以后就省心了,没人再与你为敌。我问你,这群人又犯了什么罪?你是不是又打算把他们活埋?你也不问问苍天,你这样做它能饶过你吗?杀人不能随便杀,要有个节制。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只是受了共产党的教唆才起来闹事的,擒贼擒王,你去年已经把带头的几个共产党杀了,对这些人还想怎样?快,放了这些人,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跟着共产党闹事就是了,另外再让他们把占你的地如数退还给你就够了。”
陈广勋看看杨典,对他今天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他想问问如果不放人将会怎样,可看到杨典满脸怒气吓得没敢开口,而是转向周瞎子等人说:“放放,杨乡长发话了,赶快放人!”
周瞎子等人听到陈广勋发话了赶紧七手八脚地给人们解开了绳索,就这样一群无辜的百姓在杨典的干预下捡回了一条性命。人们揉搓着被绳索捆麻的双手,低着头离开了乡党部,他们并没对任何人表示感谢,只是低声相互招呼着走回泉洼村。
陈广勋这一次杀人没有得逞,他又想起了李昌云。回到家里,他指使两个狗腿子出去打听李昌云的下落。两个狗腿子经过多方打听了解到李昌云已躲藏到娘家去了,这令陈广勋犯了头疼。李昌云娘家与自己不属于同一个县,如果贸然进村抓人太过莽撞,必须联系当地政府协助行动才行。而当地政府是否愿意帮忙还是未知数,陈广勋暂时决定不去麻烦当地政府,只是叫人装扮成走路的在街上暗访,寻找李昌云的身影。可两个狗腿子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巡查并没有发现李昌云的藏身之处。
再说李昌云。她侥幸逃离魔爪藏身娘家自己感觉也并不是万全之策,娘家也笼罩在还乡团的白色恐怖之中,万一陈广勋打听到她的确切落脚点再与当地白狗子联手仍然难逃噩运。
这天李昌云正在厨房做饭,大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狗叫声。李昌云心头一紧,感觉危险即将临头。她走进堂屋告诉父亲说:“爸,我们娘几个不能在你家待下去了,我隐隐感觉危险将要发生。我决定今晚带着两个孩子进山躲避,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凫山县投奔我弟弟去。听说凫山县委也转移到湖区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去投奔弟弟也不知好找不好找,如果找不到我们娘几个就在当地讨饭,慢慢打听。我估计在那里停留没有太大问题,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不会出现意外。”
父亲说:“也行,为了安全也只得如此,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想。说实在的,我这两天心里也不踏实,天天提心吊胆,就害怕这里的坏熊们与你们村的坏种通气把你抓走。孩子,你既然有这个打算就抓紧走吧,往后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一会儿你多和些面,让你妈多烙一些饼子路上带着,别亏损了两个孩子。”
李昌云答应说:“好吧,我这就去和面。”
很快李昌云和好了面,老母亲走进厨房开始忙着烙饼。忙活了半天,娘俩烙好了十几张大饼。这时太阳也即将落山,一家人草草吃了点饭,李昌云便打好行囊告别二老带领两个孩子向山里走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