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雷水解
此时距离九三级毕业生整整一年,有了许多变化。将宗师的几位故人略表一表:在家乡县城,王凤是读了电大的,此时也放假回家了。宋璧在县城读中师。柳生毕业后任性施为,在镇上开了一家店,贩卖刀剑和练功服,那些武术用品都卖不出去,还不如他把自己的画送到广州去能赚些钱。这天大师到柳生店里,玩弄他的刀剑,忽然想到了张宗臣,问柳生道:“那金刚小鹦鹉呢?寒假太短,没有来得及见他。”柳生道:“张宗臣参军走了,他不知哪来的贵人相助,得到一个好兵种,而且被分到北京去了。别人一辈子遇不上的好事,都被他遇上了。”大师猜到了端由,却也没有多说。
且说这一天,宗师的‘大哥大’响了,只听得胡琛儿道:“我工作调换到县局里来了,快到县城来看我。”大师去给琛儿庆贺,登上了去县城的中巴车。这一年正是九四年暑假,街上正流行着一款男士背心,正面画着流行的手提电话,外带许多层同心圆的电波,背面写着“大哥大”三个字。大师一路上见到了六七个这样的同款背心,手中握着“大哥大”,他心中暗笑。
到了胡琛儿的雅居,和她相见,先诉说了想念,接着又说了生活的变化。大师道:“东北村的梁家惹恼了我,我若和整个梁家开战,你能帮我多少?”琛儿道:“只要你不闯进梁家杀人放火,我压得住梁家。”大师道:“这便好。”琛儿问道:“你要怎样对付梁家?”大师道:“我听说梁家有一件宝贝,我要取来自己用。”如此一说,胡琛儿更是放不下了,追问道:“梁家有什么宝贝?”大师道:“梁家有会行妖法的人,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宝物,把栖山镇的龙脉不断向他们祖宅上吸取。这边是我在用,他和我争龙脉,罪不可恕。”和胡琛儿相聚了两天,临分别时,胡琛儿道:“告诉你一件好事情,我刚刚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马斩岩将要释放回家了。大约三天后,你就可以见到他了。”大师谢了胡琛儿,回到镇上,急忙去探听马斩岩的消息。
马斩岩这厮竟真的回家了,两眼呆呆的,谁也不理,不知所处。除了生身母亲,其余的人一个也不记得。母亲不敢放他出门行走,平时把他锁在一个小院子里,当年他曾经在那里开过神坛,言出法随,为多人指点江山。谁想一代赌神,今日穷极落魄。正是: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涣散浅水游。
大师早已在东村潜藏,盯了马斩岩许久。当年于睿死于莫名其妙的三昧真火,对他是很大的打击,王小米因此和他无法成婚,今天他定要破解马斩岩眼睛里的秘密,收取宝藏。他有奇怪作用的定力,可以愚弄号称天下第一的南宫晴,把他的动作变慢变歪,如今南宫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正如他所言,真正的对手是无形的,凡是有形的对手皆不可怕。
宗师怀着对南宫晴修炼时间比自己多十余年的鄙视,化作空气人,进了马斩岩的院子。马斩岩人已残,这房子却挺新,三间堂屋略显得高大,对面是三间过弄,院子略窄,只有东屋没有西屋。原来这是父母为马斩岩结婚准备的房子,准备得稍早了一些,谁想这中间有许多变故。
此时只见马斩岩呆呆地站在院子中间,偶尔用手画着圈圈,仿佛在回忆当年出老千的动作。被宗师发出一道气机,将他定住;又发出一道气机,将他的眼皮掀起,查看了一番。他眼中有无数层神奇的钟表轮,也是上天赐给他的阵法。南宫晴在这双眼睛拥有一个强大阵法的基础上,又给他增强了三昧真火,用劫界保护起来,让他享受。此时那劫界已破,宗师分出一道神识,进入马斩岩的眼睛。
眼睛里面,好大的异空间,宗师分神一路深入,只见到处都是小片的残火,可以想象,在马斩岩事业的鼎盛时期,火苗远比现在旺盛,而且是一个整体,可以随意运转的。他就靠着这些火苗任意提炼和锻造女人的隐私,然后转换成自己的享受。宗师向前走着,忽然看见了一道身影,原来是裸体的李永莉,全身一丝不挂。大师对那李永莉的壳子道:“可怜你一段聪明,最终未能得到大钱傍身的感觉,便匆匆被火烧死了。在马斩岩这里,还能给你留一个年轻的形象,只是你实在轻微,无人凭吊。”大师放慢了脚步,他知道再往前会遇到于睿的裸体,那是自己选定的岳母,到时候视觉的冲击会让自己很难受。向前走了一段,遇见的却非于睿,而是年轻的齐芳,不消说也是裸着的。宗师越过齐芳,只见人体越来越稠密,每次遇到时总是三三两两,只见一处,街头卖水果的郭家女子和供销社两名漂亮的女店员倚在一起。宗师叹道:“供销社都快要改制了,里面的职工形同失业,还要倒交二十多万换晚年保障,如此可怜,没想到马斩岩还是不肯放过她们。”又见前面一群港台艳星,一字排开,若在真实的世界中,这阵容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做到的,宗师有些气息不定,急忙运转观坎心法,将心魔压制。不禁感叹,这马斩岩的阴神之力真是强横,将画片中所见的美女都做成了模具。三年来的高中生活重新涌上心头,他想道:“在我的中学时代,身边多少人追星,买一张小画片儿高兴三天,到马斩岩这种成就,也算是逆天了。”越过众多艳星,宗师一怔,眼前正是乙天薇,可叹她也被马斩岩觊觎了。乙天薇倒还罢了,大师向右一转,这两个险没把他气死,只见赵尘颖和王小米,被马斩岩摆在一起,做出轻佻的样子。宗师急忙去寻找衣物,转来转去,到处不见一点衣物,这马斩岩也真够变态。
在一个角落里,宗师终于找到了于睿,只恨自己找到得晚了。若是在于睿的灵魂未投生之前找到,借用这个壳子,可以将于睿复活。之后又遇见多名故人的模型,不可一一述说,将大师看得气急败坏。他稍作计点,马斩岩神宫中的裸女竟有一千多名,休要说五朵金花,就连不相干的许多人,但凡有点儿姿色,都被马斩岩扫进来,用火苗扒光,做成了淫具。大师想道:“这些东西都需要保留好,我的女人如王小米、李春湘、唐甜甜、乙天薇、胡琛儿等,终究是要老去的,几十年后给她们换一个身体,她们依然是年轻的。”如此一想,他便不觉得马斩岩可恨了。
这一千多名美女空壳,难以带出。她们的形象,都是靠阴神之力变化出数据来维持的,若要脱离了马斩岩的眼睛和神宫,这些壳子只怕要崩碎。此时那分神被宗师收回,在马斩岩眼前的宗师本尊运转心诀,要用更神奇的物质,将这些裸女连同异空间一起复刻。这一回运转的竟然是大手印心法,他冷笑道:“这大手印心法,吾从天上得来,不是人间传承。若是南宫晴等人见了我这大手印,定会诬我盗法,他们只认得自己的组织,整天想着封锁法脉贵重自身,却不知道宇宙之大,传承有多样。”说着,用大手印释放出灵妙的色体,将这一片区域都覆盖了。
为何于此时使用大手印之法?只因大手印的法要契合《不真空论》,认为宇宙间的物质——即“色”是连续且统一的,不但心识能统一“色”,另外有一个佛家不常讲的道理,“色”的存在亦能将修行者的心识统一起来。心念也是色,是细微的色体与物质。大手印功力一使出,便依着马斩岩的千余件作品做成了一个整体的倒模,这做成倒模的物质既是大师的心念,又含有他修炼的精微物质,将马斩岩眼中的世界摄受了,从此这些三维立体形象皆归大师掌握和变化。
大师收了异空间倒模,马斩岩眼中的种种人像亦不能留,只见他念动咒语,只消片刻,赌神眼中的人偶便缓缓塌陷不见了。
多日来,大师一直想着废掉南宫晴的武功,甚至将其斩杀。而今他毁掉了南宫晴在马斩岩眼中的布置,南宫晴理应杀来。谁想一等再等,四周毫无一丝气机和能量的波动,大师心中有些懊丧。又盯了马斩岩四五日,知道南宫晴不会来了。
回到宾馆,大师疑惑未解:为什么南宫晴最终放弃了马斩岩?南宫晴的利益何在?思虑了多番,终无结果。
如今却说在东村,黄杰为了女儿步步小心,一次次的打击让她憔悴了许多,竟有了几缕白发。去年冬天,魏颖订了东北村的一户人家,那一家姓葛,父子都是木匠,熟料订婚以后,那小葛经常心神不宁,一想到未婚妻是东村的魏颖,他就全身难受,心跳无规则。小葛为了身体的康宁,向魏家退了婚。今年春天,经媒人介绍,又和黄楼的胥家订了婚,刚订婚不到十天,那男孩的母亲一病不起,四肢难以转动,胥家称遇到了厉害的“望门妨”,找媒人定要退婚。黄杰忍气吞声,不敢抗议,若女儿的“望门妨”出了名,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如今正在介绍的是风楼的风家,不知如何。
黄杰在家中只是不见女儿,知道她全无打算,跑出去玩了,心里有气,出去寻找女儿,要将形势严峻告诉她。
魏颖正在邻人家里,和几个小孩一起看着《圣斗士》。这《圣斗士》是动画片中的经典,今年暑假又拿出来重放,此时的电视屏幕上只见有两个女圣斗士在争风吃醋,其中一个名叫“萨尔娜”,是主角的师父。主角名叫星矢,他成长得快,已经是黄金了,他师父萨尔娜还是个白银。两个白银女战士都想做星矢的情人,她们相互揭短、辱骂,准备打架。这一段剧情很是精彩,将魏颖和几个小孩看得如醉如痴。这一家的老奶奶刚刚做好了午饭,也来看两眼,吓得捂着眼道:“我的天,没有手指头,手上全是铁钩子,小孩看这样凶恶的片子干什么呢?”她孙子道:“你不懂,那是圣衣。”老奶奶喊两个孙子吃饭,孙子说看完这集再吃饭,两边拉扯着,只见电视镜头正轮到萨尔娜说话,萨尔娜高挽着的头发一震一震的,脸上带着森然的面具,显得非常高贵。老奶奶做好了饭没人吃,有些失落,叹道:“一群漂漂亮亮的有眼珠子的小孩,偏要看电视上没有眼珠子的怪人,这世界怎么这样了!”不管小孩,先吃饭了。此时魏颖想道:“青铜没有资格谈爱情,白银爱得很辛苦,只有黄金圣斗士才潇洒,连雅典娜都可以追的。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铜罢了,什么时候才能变黄金呢?”正想着,忽见母亲来到自己面前,横眉对她。
黄杰将女儿带回家,斥她道:“大颖,你快十九岁了,要有大姑娘的样子,不宜到处串门,和更小的孩子在一起玩。这样别人会议论的,让你不好出嫁。”魏颖双眼茫然道:“我要做黄金,不要做青铜了。你们挑剔我不对,不像大姑娘,只因我是一个小小的青铜。青铜是注定嫁不好的,还要被人挑剔,不如干脆不嫁。”黄杰见她动画片看多了,听不进道理,只好暂停了对她的教训。
这日魏颖经过东村小学门口,只听得有人拍了一下掌,道:“我在等你。”只见是前夫周大师,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学校的大门前。放假多日,校门前长满了荒草,他在这儿低头看书,谁也不会注意他。魏颖望着曾经的真命天子,爱恨交加,一股恨劲儿才说要占上风,陡地消失了。原来宗师运起了‘执非’,魏颖只觉得身心舒畅,便来到他面前,被大师拦腰抱住了。魏颖笑道:“我原来不是这样想的,见了你要躲开,谁料今天是这样。”大师深情道:“凤儿,你是我的女人,实实在在的结发妻子,我每天都想着你,不能没有你。”魏颖拉着大师来到学校侧面的角落,两个人互诉恩爱,吻了一阵。
那“执非”是不长效的,仅仅是在性交中提兴的产物,大师不待时间多流过,仅待了一个小时,便和魏颖分别了,魏颖回家如何反悔,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待她反悔到一百次,没了反悔的冲动,就可以对她说一些实际的话了。
不觉暑假时间已过,宗师的心在此时已经分作两处,一半在家乡,一半在扬州。原来在前几日,扬州修仙家族的少女璩望舒给他寄了水晶球,宗师手扶水晶球,看到了璩望舒的真容,好一个清新脱俗的曼妙佳人,有《红楼梦》所述“乍出花房”之美,有晋献公所爱骊女之姿。况璩望舒是真正的修仙天才,已经结金丹了,不是李春湘那种徘徊在玄门外的俗女可比。宗师便急着回扬州,却又不舍得在家乡的几处练功点。临别之际,最放不下的是那片芦苇荡,总是躲在芦苇荡里修炼。最后那次,依依不舍地往芦苇荡里回望了一阵,方才离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觉又是深秋。这一日大师和唐甜甜一起去新华书店,大师再去看气功专柜,原来的几十本书已经没有了。回想去年初来书店时,这里尚有《菩提气功》、《香功》、《禅密功》、《太阳神功》、《东方睡功》等几十本书,田瑞生的《香功》系列尤其多,如今这些书籍都没有了,只有几本太极拳方面的书,气功的生存环境比九三年更恶劣了一步。
二人又来到新华书店大门前,这也是一块最阔气明朗的地方。原来在新华正当门设了一片奢侈品专柜,摆满了漂亮的鳄鱼皮包和鳄鱼腰带。那些鳄鱼腰带造型简捷,一根根扯直了像是在奔跑,引人想要把它挑出来。大师和甜甜相互看了看,眼神惆怅。大师道:“甜甜,买下来吧。”甜甜道:“买几根?”大师道:“买三根。你的我的,还有璩望舒的。李春湘不给她买了,他爸是局长。”唐甜甜道:“像这跟腰带,定价是四百七十五,一个教师的月工资才三百块,钱花出去很心疼。”大师道:“我们一定要换腰带,我还想当拳王呢,怎么能没有金腰带。泰森快要出狱了,为了祝贺泰森将要获得自由,咱们把腰带换了。不要心疼钱,我出手一幅字,就是一千四百元,正好是眼前的三根腰带。”两个人喜孜孜地挑了三根腰带,璩望舒不在,唐甜甜挑了和自己一样的。
一起出了门,唐甜甜道:“和李春湘一起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她只是不来,我们也不能远走。”大师道:“小李子不给力,我还想把五朵金花集齐了建个乡情馆呢。”唐甜甜道:“璩望舒真漂亮,近乎完美,只是她那两个……嗯,周哥,你抓,你抓着时……”大师道:“她的两个乳房着实小,还不到你的一半,你担心我把玩着不趁手?”唐甜甜道:“你不是喜欢大的吗?”大师道:“她原来乳房挺大的,只是为了斩掉一条龙,才把乳房缩小了。”甜甜吃惊道:“她娇滴滴的大姑娘,能杀死一条龙?”大师道:“是啊,她真的杀掉了一条龙,乳房也只剩下底座了。若带着一对大乳,行动不便,她就战不过龙了。你的乳房大,所以你才不行。”唐甜甜道:“这世上真的有龙吗?”大师却不回答了。
不多时李春湘来到,三个人一起逛街。渐渐不记得走了几条街,只见眼前的街面异常宽阔,路边摊点云集。路边的种种土产、玩意倒还罢了,走到交叉路口,只见布幔围起纵横四米的空间,搞得非常神秘。宗师道:“这么大的蚊帐,里面一定是好玩意。”来到正面入口处,只见布幔上印着几个大字:性的奥秘——女性及其胴体。下面有许多小字,说鉴于当今青少年性知识贫乏,《生理卫生》书又不给讲透彻,最美好的那一点东西漏讲了,所以才建立了这个性教育基地,内有逼真的模型,给性知识贫乏的青少年送福音。布幔前面站着一个满脸邪气的中年人,手里掂着话筒,见有向这边转头的,便引诱他们来看。
大师对身边二女道:“咱们进去看一看?”唐甜甜方要说话,李春湘气得皱眉道:“快些走,你有过多少女人了,还看这个!”大师道:“我一心要看,这也是为了怀念两年前,我还没有被女人沾染的时候。”唐甜甜道:“我悟到了,你这是在修炼童子功的心法。”李春湘恨道:“好呀,你这是专心气我。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多停一秒也丢份!”说着,先到另一条街上去了。
大师和甜甜两个人,交了八元钱,去布幔里玩耍。看着一些男女生殖器的照片和解剖图,大师握着唐甜甜的手道:“小李子不懂,这种时代的产物一定是短暂的,过了这一阵想找也找不到。通过这件事我要把时间定下来,加强定力,削弱迁流。”唐甜甜面红耳赤地看着那些画,道:“真奇怪,和你做爱的时候我不脸红,到了这儿却脸红。”大师笑道:“好玩么?色情是会转移的。”待大师和甜甜离开了,那摊主叹道:“第一次看到带着女朋友一起看这个的,有真的不看,非要看我的烂布片。”他二人向前走了一段,李春湘从路旁报亭后面闪出来,用手指比量大师道:“羞羞,装没有碰过女人的。”唐甜甜道:“羞羞,装莎士比亚。”大师道:“刚才我和唐甜甜学习了一个道理,色情是会转移的。”李春湘道:“怎么转移?”大师道:“不要以为男女才是色情,男女之间的色情是最小的,也是最弱的。上面还有社会的色情和政治的色情,那才是毁灭人的洪水猛兽。”唐甜甜道:“政治的色情讲讲。”大师道:“有时候在报刊上看到东南亚一些国家的政要照片,身边总有一群女人相伴,不管她们任何职务,都是一流漂亮的,那些女人对于政治权力的崇拜和热爱都写在脸上,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好像性高潮随时会爆发,这就是政治的色情。”李春湘道:“那社会的色情呢?”大师道:“那是一种出人头地的感觉。比如说我分配工作,不想当教师,想直接分到市局里,就是社会的色情。女生们优选在市局里工作的我,不看好当乡村教师的我,这也是社会的色情。我记得在沛县有一个中年妇人,把考入清华北大的本县学生的事迹都搜集起来,来回宣讲,骗了好多掌声,那也是宣扬色情。”只见李春湘变了脸色,顿足道:“你胡说什么,作报告的是我姨!俺姨是传播正能量的英雄旗手。”大师道:“多少学生和家长被她弄得不知高下,累死了求不到,‘来归相怨怒,但坐观你姨’,这还不是贩卖社会的色情?”李春湘叫苦,道:“罢了,在你嘴里就没好人了。人活着图个啥呢?”大师道:“我觉悟了,原来觉得不能进市局工作是生不如死,苍天负我。现在我声明,要放弃这一段色情了。”唐甜甜笑道:“本来就不是给你准备的。”
一起吃过午饭,乘唐甜甜离得稍远,李春湘附耳对大师道:“你今天用话儿损得我够戗,再不要这样损我了,把唐甜甜打发走,我要咱俩的世界。”大师应了,去唐甜甜身边,让她给璩望舒送腰带,然后和李春湘一起寻旅馆去了。这一番,有分教:
枕上联双玉,闱中享万金。
且说大师到晚才回到住处,见了璩望舒和唐甜甜。问道:“璩璩,腰带合适么?”璩望舒道:“合适。听甜甜说你们非常搞笑。”唐甜甜道:“我还等着看那‘乡情馆’呢。”宗师道:“乡情馆快有了,我要回家准备一些材料。”次日,带着璩、唐二女,坐上长途列车回家去了。
大师如何打造乡情馆,暂且不表,且说家乡的联中出了一场事情。事起于开学之初教师们评职称。陆识学、梁威独断,乡村联中只为恐吓、惩罚青年教师而存在,联中教师是常年拿不到升职称的名额的。过场走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少见联中的教师有谁评上一级教师职称。栖山镇中心校历届校长够狠辣,打造了这么一个二元体系,对联中任意侮辱,粗暴治理,中心校领导获得好处无限。
栖山镇原有联中多所,九二年裁撤了徐庄联中,至此时九四年尚有三所联中,为孟寨联中、马村联中、陵园联中。陵园联中有一孔老师,在职称会上连续述职六年了,总是得不到名额。孔老师的长子孔祥吉对他父亲道:“他们反正不让你通过,你何必要毕恭毕敬地述职呢?这样一年一年地耍人,是对你的侮辱。不如带我去,当面嘲骂陆识学等人一番,能争来职称就争来,即使争不来,咱也不失脸面。”孔老师想道:“除了两个年富力强的儿子,别的也没有什么了。”便带着大儿子去参加职评会。
轮到孔老师述职,孔祥吉站起道:“父亲年纪大了,我替他述职。”孔祥吉将父亲的材料一条一条念开,每念一条,便评论道:“如此贡献,为何六年都不给职称?”待念完了,又忿恨道:“今年若再不给,说不过去了。除非是评审打分的刻意刁难。若扣着不给,回来我孔某人有狠话要说。”谁想他空说了一堂话,结果公布,三个联中,一个教师也没有升职的。那孔祥吉怒极,只见他从怀中“嗖”地抽出一把匕首,“叮”地插在办公桌上,怒道:“这是谁行的恶事?既然三个联中一个名额也不给,为什么让联中教师来参加会议?为什么你们中心校不自己玩?”他父亲老孔老师将匕首拔起,颤颤巍巍,又狠狠地掼在桌面上道:“多年以来,联中就是没娘的孩子!业务上,归中心校管;人事上,归教委管,教师的福利没人管!业务和人事只要不统一,联中就是埋人的坑!我要去找教委主任,离开联中,重新当回小学教师!”拉着儿子,闯教委去了。
孔祥吉说了威胁陆识学的话,他自己没当什么,岂料后来开着三轮车去卖布,有人拦截袭击他,打了一场,孔祥吉吃了好些亏,心中愤慨,他也去袭击陆识学。这一天陆识学正在巡视,来到铁门前,冷不防一只手伸过钢管中间的空档,抓住陆识学只一带,陆的脸就前伸出去了,然后猛掴一掌,陆识学抱着脸尖叫,像是小鸡扑翅似的上下抖动,将一群后勤伙夫还有路上的行人都看笑了。陆识学自然认得那是孔祥吉,状告孔家父子,评职不成,当众耍飞刀威胁评委,后来又挟恨报复,寻衅殴打中心校校长。孔家父子状告陆识学买凶殴打自己在先,打起了漫长的官司,闹得满镇风雨。
正在此当儿宗师回了家,碰见数个故人都说陆识学挨打了,自作聪明摆阎古古像弄坏了中学的风水,如今受了报应。此时最头疼的当数镇教委主任杨贤,他只愿把小学的教师往联中里送,不愿把联中的教师调出,因为小学教师的学历要求低,可以安排给有钱人、官员亲属,是他调度人力最大的方便。孔家父子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把联中的名声搞臭了,联中的人马都闹着往小学跑,被用虚妄名声吹出来的联中一片哀鸿。此时在教委办公室里,杨贤仰天叹道:“该合并了,该合并了!联中不应当继续存在,上面又不拨钱,弄得矛盾重重,评职称简直要出人命,这当如何是好?”他每日躲着孔老师,怕他闹着去小学上班。
柳生也来问大师道:“大师,我看那阎古古像有些不对,尤其是放的位置不对,太靠近大门了。你看如何?”大师道:“放在进门后的咽喉处,这叫‘探头’,主有小人是非,中学摆了这个,是要破几笔大财的。”柳生道:“你快要分配工作了,给陆识学讲一讲风水,帮他挪个合适的地方,你好到我们中学来。”大师道:“我猜这事说不通,他一心讨好褚浩熙,把阎古古放在最显要的位置。若要挪了,岂不是表明对褚浩熙的忠诚度降低了?他不敢。”柳生叹道:“这才叫作茧自缚,死要面子活受罪!”
天色已晚,大师回到兴华旅馆,发出念力束,召见东方小妲。须臾间,一条人影来到,戴着斗笠和面纱。大师道:“东方,今天晚上,我要在赵尘颖的房间里睡,搜集她的信息物,你盯紧赵小鸾,给她多布置任务,不要让她出自己的房间。真若到迫不得已时,你伸手点了赵小鸾和赵平的昏睡穴,这一夜绝对不许有人打扰我。”东方小妲道:“禀告天王,赵尘颖的房间一直保留着没有动,各种信息物能找到不少。”宗师道:“当时要留她一束头发,也不至于今天这么麻烦。”东方小妲奉命先去了。
稍作停留,大师便纵身去了赵府,推开最西面一间卧房的房门,坐上了赵尘颖的梳妆台。仅打开低矮的小台灯,寻找着她的信息物。在床腿边将头发找到了几丝,若再能找到一片指甲,效果当然更好,大师在抽屉中尽情地寻找,一时难以找到,便发出真炁,将一些细碎物品都漂浮在空中,果然有一个涂着指甲油的小纸包儿飘过来,大师打开纸包,立见有五片小小的指甲,应当是赵尘颖一只手上的。宗师想道:“不负此行,这乡情馆可以建了。”
宗师又看向床面,虽说赵尘颖是一个极洁净的人,未必不会留下一点点表皮,或者一点点油汗等代谢之物。他用真炁扫过,几点脱落的头屑和油汗也被他提取出来了,被在装方才的指甲包里保存。宗师又想道:“想将赵尘颖的信息量扩大,我便在这儿睡一觉吧,看能不能梦见赵尘颖。”便从柜橱中取出被子,在她的气息中睡去。未知梦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