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中)

看着汽车越开越远,我的心像抽空一般,泪水禁不住一下涌了出来。

谁说男儿不掉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弟弟。"姐姐叫我。

"嗯。"我擦着泪,心情沉重地回答。

"别伤心了!快打开纸团,看看娟给你写了什么。"

我这才想起捏在手中的小纸团。急忙打开一看 : 只有九个字。

姐瞥了一眼,似乎有点失望。

我却即刻兴奋起来。

这是娟的家庭地址。它给我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一一她要与我通信!这说明,她是真心喜欢我了。

霎时,我心中云开日出,离愁别绪一扫而光。

吃过中午饭,我立即跑到房间关上门,开始给娟写信。

坐在桌前,面对信笺纸,似有千言万语向她倾诉,可拿起笔来竟无从写起。

因为,这封信还真不好写。

第一、我俩的关系没挑明,用词不能太亲切。

第二、这封信如果她父母看了,没留下好的印象,我们的关系就会被咔嚓。

第三、信既要使她知道我想念她,还要使这种情绪不被旁人看出来。

斟酌再三,我写出了我人生中第一封接头暗号般的情书。

满篇,一堆废话,但废话中有暗语 : 妹妹,没忘记我们一起推豆花的场景吧……

落款 : 你们的奇宁哥。

见字见人,听锣听音,娟一定明白,我想她。"们"是避嫌故意加的。

信寄出几天后,我就焦灼地盼着娟的回信。

半个月后,我终于收到了娟的信。

抽出信笺时,我手微微发抖,我不知道时隔十五天后,这封信帶给我的是喜是悲。因为,我们的感情,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当看到第一行字,我立刻眼睛发亮了:"亲爱的奇宁哥,你好!"

"哇!娟叫我亲爱的!“我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看完信,我迫不及待地给她回了信。回信较之前热烈,但仍不敢称她亲爱的,我怕这回信表叔表婶看到后,认为我不稳重。

于是,一年中,写信、盼信、回信成了我俩乐此不疲的事。

新春来临之前,我给娟寄出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可二十多天后,一直未收到回信。

"娟怎么了?"我不免担心起来。

又过了十多天,仍未见回信。

天越加冷了,空中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镇上的人们开始热热闹闹准备年货了。

可断了与娟联系的我,心情却与小镇洋溢的欢乐气氛相反,越来越忧郁。

此时,我多么渴望,娟的信能飞过千山万水,一下出现在我的眼前啊!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归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突然想起这首词,我的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妈和姐,默默看着我,竟找不出一句安慰我的话。

老天似乎喜欢给热恋的年轻人开玩笑。

我的情绪正处最低谷时,倏然间,又像坐过山车,跃到最高处 。

"王老师,电报。"邮递员敲着自行车车铃喊妈。

"电报?不是信?"妈有些纳闷地问。

"对,签字吧。"

姐走上去,拿过电报,看后,激动地喊道 : "妈,娟发来电报,说表婶让弟弟到南广市过年。"

我一下傻了:真的假的?不是做梦吧?

我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抓过电报一看 :

奇宁哥,妈请你腊月二十八到南广过年。速来。娟。

千真万确!

妈笑了,姐乐了,我高兴地要疯了。

妈说 : "儿子,跟我走。"

"妈,到哪里?"

"到裁缝铺,给你做件新衣。"

我好高兴!正愁穿什么衣服到南广。

腊月二十七日晚九点多,我手提装满土特产的上海牌大包,出现在娟家里。

全家七囗人都在等我。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菜。

"奇宁,这些菜我们都热了两遍。"表婶笑着说。

"对不起,让您们等久了,"我心中十分感动,连连说 : "谢谢谢谢。"

吃过饭,我争着洗碗,娟外婆急忙阻拦:"你是客人,咋能让你洗碗,快休息一下。"表婶说 ,"就让奇宁和娟儿一起洗吧。"表叔也说 ,"这么多碗,两个人洗要快些。"

我明白,这是两个长辈考虑到他们一年未见,故意给我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没人了,我才敢大胆看娟。娟满十八岁了,出落的越发漂亮丰满了。

"娟,你为啥这么久都没给我回信?"我悄悄问她。

"爸妈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请你到南广来。"

"让我到南广来,他们应该是同意了我们的关系了,对吗?"

娟脸一红:"你说喃?"

我心中一阵狂喜:我终于通过了她父母考查,等到了被认可的这一天了。

碗差不多要洗完了,表婶笑着走进来:"奇宁,你看这新灶打得怎么样?"我看了一下,真心说,"挺好的。"表婶依然笑嘻嘻地问,"有没你打得好?“我老老实实说,"这是专业泥水匠打得,肯定比我打得好。"表婶摇摇头,"我不觉得好。明天你把它拆了重打。大年三十用你打的灶做年夜饭。"

我一时懵了:一天时间,我一个人又拆又打,行吗?

看着这座齐腰高的、水气都未收干的双口大铁锅烟囱灶,我突然明白了,这灶是专门为考验我准备的。

我想,无论多难,我必须经历这次考验。而且,只能胜,不能败。

"好,我今晚就干。"

当天晚上,我就把灶拆了,只保留了烟囱。

第二天除了吃饭,我一刻没休息。到晚上十一点,烧柴火、煤的双口灶完美收官。

看着煤在马蹄型灶膛熊熊燃烧,表婶称出了大拇指:"不错,能干。"

因为太累,那晚,我睡得很沉。

半夜,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往我伸出的双脚盖东西。我睁开醒忪的眼一看:是娟。她穿着睡衣,披着一件棉袱。

我一下激动起来,小声喊道 : "娟,你咋来了。"

娟用手比划着"嘘"了一声,意思叫我别惊动人。然后,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轻手轻脚向我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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