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我是编剧,导演是上帝。
我能改变你生命里的很多东西,比如让明天彩票开奖号码恰好与你买的一样,或者让你与暗恋的人每天都能偶遇,还能随时创造一个意外要了你的性命。但是编剧也有很多规矩,一定要维护世界运转的秩序,在人间叫“自然法则”。比如每天的昼夜循环交替,人只能按顺序经历生老病死,时间只能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上帝那老头说这些规矩是为了让人们在“赐予”和“剥夺”里常记感激。上帝那老头还说,上一任编剧私自惩罚一个恶人,让他自杀五次都没死掉,这才被炒了鱿鱼。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恶趣味还真是挺别致的。
不过也有编剧不能改变不了的东西——人心,说来有点丢人,我能轻松要你性命,却无法改变你的爱恶的情绪。我能让你恰好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中,如果控制好速度和力道,我能准确地让你失忆或者变成植物人,可我却没办法让你爱上或是恨一个人。这是上帝那个老头最爱的部分,他不可能让我参与,他整天就想着人人都敬他爱他,虚荣的程度有时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心理问题。
喔,对了,我工作的方式是靠想象的。世界太大了,靠写实在忙不过来。除了不能睡觉,这工作还是很好的。我工作勤恳,人间到处欣欣向荣。大部分日子里风调雨顺,人们劳有所得,生活幸福。偶尔我也会制造点地震海啸之类的灾难,只是提醒人们要团结一心,别没事发动战争打来打去。
可是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人都差不多,他们感激幸运和丰收,恐惧灾难和罪恶,我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知道到他们会怎么应对。毕竟拿破仑、爱因斯坦之类值得我看看的人几百年才出一个。
太无聊了。
直到我爱上了你,普普通通的你。
说实在的,人与人在我看来区别不大,可是若你爱过他人,你一定知道爱上一个人那种不可替代的感觉。我曾给过你很多暗示,就是没办法直接告诉你,毕竟我只是一个编剧,没法到舞台中央和你演对手戏。你是否曾经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刚在想的事情?你想想,人类记得就是记得,忘记就是忘记,怎么会前一秒在想后一秒就忘呢?那是我在你脑海里按下的暂停啊。你是否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却觉得以前好像来过?那是我在前一天梦里就让你经历的场景。就连你现在的怀疑,都是我设计好的,可你从没想过这些是出于有人爱你。
后来你爱上了一个人,不是我,我愤愤不平。我修改他的命运,想给他警示。我让他与飞速行驶的汽车擦身而过,让他的航班即将起飞时遭遇雷雨天气。可这种程度丝毫不能让他有所收敛,我恼羞成怒、然后变本加厉。我让他工作失意,股票暴跌,遭遇诈骗,让他轻生让他想死。我不能让他这么简单就死掉,我让水性好又勇敢的人路过他跳河地方,把他吃的安眠药中的大部分换成过期的维C。他跳楼时,我刮起狂风把他吹进别人家的阳台。他自杀了五次都没成功,终于精神失常,送进精神病院,于是我饶了他。
可即使这样也没能让你爱上我,甚至没办法让你知道我爱你。我再也没办法工作了,我在设计别人的命运时常常想到你。上帝还没发现我把一个人弄疯,就已经对我很不满,说我还不如人间狗血电视剧的编剧。
终有一天纸会包不住火。我心烦意乱,自暴自弃,面对明天的剧本乱想一气。
明天是鱼离开水依旧活得自由自在,柔软的石头飘浮在如水的地面,是巨大的藤蔓包裹山川,是冰冷的阳光寒气逼人地刺下来,是水滴射向天空的雨。
是一个纷乱茫然不知所措的世界里,你还依旧美丽,我还像今天这般爱你。
这个剧本我很满意,而后我将它撕毁,我乱跑乱叫。我用椅子砸开玻璃想出去见你。后来我被上帝和众天使按倒,捆绑起来。他给我打了一针安定,抓一大把药片硬塞进我嘴里,他一遍一遍不断在我耳边重复:“这里有很多规矩,一定要维护这里运转的秩序”。我的头很重,睡意昏沉,朦朦胧胧我听见背后有人在说话。“这人怎么会这样?”“他是咱们医院最严重的患者,听说进来以前自杀了五次。”
包括上帝在内、这些蠢货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整个人间的编剧,我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爱你。想到这里,我终于半蔑视半满足地笑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