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一场戏,你是竹马,我却不是青梅。
一.
侯国府。
子衿:“爹,您回来了,此番南下,可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吗?——咦,这是谁,竟生的这般俊俏。”
爹:“哈哈,衿儿,为父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有好好的练习功课?来,爹爹抱抱。”
子衿:“爹,孩儿在家每天都有做功课,不过子衿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爹爹的抱了,您还没告诉我这小哥哥是谁呢!”
爹:“噢,这是为父在南下途中,遇到的一个可怜的孩子,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他今年十岁,刚好大你一岁,以后也可照顾你一点。”
子衿:“是,孩儿记下了。——
这位小哥哥,以后你就随我住在宝院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子宁:“子宁。”
子衿:“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倒是和我的名字同出一首诗。”
二.
两年后。
子衿:“子宁,子宁,快来啊,我们去练剑。”
子宁:“好”
……
子衿:“啊……”
子宁:“怎么了?”
子衿:“子宁,我好像崴到脚了……”
子宁:“怎么这般不小心,罢了,上来吧。”
子衿看着眼前蹲下来时,明显还十分瘦弱的臂膀,“子宁,你……”
子宁:“不背你,如何回去,难道你想让我
抱着吗?”
子衿:“我才不想呢!”
——“子宁,这里离府中可有一段距离呢,你累吗?”
子宁:“不累。”
子衿:“子宁,我今晚想吃叫花鸡。”
子宁:“回去给你做。”
子衿:“子宁,你真好。”
趴在温暖背上的子衿默默呢喃,并没看见前方的子宁,一向冷然的脸上如今一直挂着一抹浅笑。
三.
三年后
清晨,宝院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抹模糊的身影却忽然奔向一扇门前。
子衿:“子宁,子宁,起来了没?”
子宁:“何事?”
子衿:“呀,子宁,你束发了?”
子宁:“嗯。”
子衿:“子宁,你这样真好看,哈哈,说错了,真俊俏,不知以后哪家的女娇娥能有幸嫁给你呢?”
子宁:“怎么,小小年纪便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吗?”
子衿:“当然没有!子宁,我也想束发,不如,你帮我如何?”
子宁:“你还未及15,不能束发。”
子衿:“哎哟,好子宁,只这一上午,不会有人知道的。——
哎,子宁,你去哪?”
子宁:“你不是要束发吗?”
子衿:“嘿嘿。”
——
“子宁,你想好学什么技艺了吗?”
子宁:“笛子。”
子衿:“咦,你平日里不是喜好骑马射箭吗,为何选这笛子?”
子宁一下一下温柔的梳着掌心里的乌黑长发,听到这话,只微微一笑,并没作答,心里道,你素日里不就是喜欢这东西。
四.
五年后
正月十五,天城脚下。
子衿:“子宁,你说这赶庙会的人还真多,可若是这世上真有神明,人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疾苦?”
子宁:“只求个心安罢了。”
子衿:“也是,各人自有各人的信仰,哈,我们还是猜这灯谜吧!——
哎,你看这个,‘晴空朗月挂边陲,猜一字’。依我看啊,朗空一月……”
“——朗空一月,挂陲一耳,取个郎字,公子看这一灯谜,可不正应了翩翩少年郎的身份。”
子衿闻声望去,却只看到一女子柳纱遮面,欲往人群中走去,不禁抬步想追过去,口中唤道“姑娘,等等——”然人潮汹涌,不一会儿就再也瞧不见那女子的身影了。
子宁跟着追过来。子衿方一看见他,就问子衿:“子宁,你方才可看见那姑娘的模样?”
子宁:“并无。回去吧。”
子衿:“也罢,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子宁脚步一顿,却终未出声。
五.
众人都道,侯国府上的大公子与尚书府上的二小姐真可谓是天作之合,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一个倾国倾城,气质不凡,而这二人,也正如众人所想,将在九月初九那一天结为连理。
侯国府。
子衿:“子宁,我就要成婚了,你可为我高兴?”
子宁:“你不是说,此番去尚书府退亲吗?”
子衿:“你有所不知,我到了这尚书府,还没见到尚书大人呢,就被一佳人约到了后花园,你可知这佳人是谁?”
子宁:“是谁?”
子衿:“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接我灯谜的那个姑娘,子宁,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高兴,她居然就是尚书府上的二小姐,要与我成婚之人。”
子宁:“所以你就不退亲了?”
子衿:“这缘分乃上天所指,我已遇见她两回,可见,她与我自是有缘的,我又怎能拂了上天的好意呢,哈哈!”
子宁:“缘分?呵呵,缘分?你上次不是还说这世间若有神明就再无人间疾苦吗!怎么现在又相信了呢?”
子衿:“子宁,这……你今天是怎么了?”
子宁:“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
六.
九月初九。
喜乐在侯国府整整响上了一天。
上午吉时,新娘由八台大轿缓缓行至门前。
踢轿。
跨火盆。
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合卺酒。
结发。
每一步都深刻的映在了子衿的心里,异常高兴的他并无发现自早晨与子宁匆匆一见后,就再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第二日,子衿方起后,就来到子宁的房里,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东西也摆放的与平日一般无二,只少了人的气息。
多年后。
侯国府内。又是一年春红柳绿时,老侯爷坐在院中,看着孙儿嬉戏,不禁感叹儿孙满堂,享受绕膝之乐。耳边回荡着孙儿漫不经心的背书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听到这句诗,老侯爷子衿,瞬间睁大了微微闭着的双眼:子宁不嗣音,竟然是子宁不嗣音,果真是天意弄人吗?当年背错的一首诗,竟预料了我与子宁这么多年的结局。
番·子宁篇
我叫子宁,身边的人都这样叫我,我从小就在外流浪,饥一顿饱一顿,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又抛弃我。
我在流浪途中,听见别人常说,江南富庶,在那里,没有饿死的人,我便存着往南去的心思,不料,就在那里,遇见了改变我一生的人。
我起初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身后跟着一众小厮护卫,看起来好不气派。当时我正被一恶霸欺负,因从小生的相貌好一点,这样的欺负已是常事,我亦已经习惯,既无法反抗,受着便是。
我没想到那位老爷让他的护卫把我救了下来,并告诉我,若是我想,便可以跟着他,他会给我一个家。家?我还能有家吗?像我这样被人放弃的孩子,还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家吗?
我跟着那位老爷回到了他在北方的府宅,
一进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公子迎了上来,生的唇红齿白,一看便知是养在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与老爷之间的相处,处处透着浓浓的父子之情,看得我好不羡慕。他说我长的俊俏,这样的惊叹我自小便听到,也没有不好意思。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邀请我去宝院住,宝院,宝院,一听便知他在这个府中的地位。原来他叫子衿吗?子衿,子宁,只差一字,听起来多像兄弟啊,可是怎么可能呢?
后来从十岁到二十岁,我与他时时处处都在一起。他读书,我练剑,他抚琴,我吹笛。我知他贪吃,便央了府上的厨娘教我一手好厨艺。我知他喜好风雅,好弄文人之墨,便特意为他学了笛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何时变了味,等我发现时,却已在心里扎根,再出不去。
我知道老侯爷对我有再生之恩,子衿更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温暖,所以我怎能伤害他们呢?这样的感情我一个人埋在心里便好,况且我能时时与子衿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是在子衿到处找那个女子时,我就已明白我的下场了。他起初对男女之事并不开窍,我还在心里暗喜,哪知,他这一开窍,就再无我的立足之地。
离开侯国府后,我又过上了以前到处流浪的日子,这十年仿佛是一场梦,而如今梦醒了,只留下梦中人独自怅惘。
天涯何处是我的归乡呢?我想起来,小时候听说江南富庶的事情,便接着往南走。
途中路过一城,停留几日。在茶馆中听到有人唱戏,便驻足听了几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从小两无猜,怎知造化弄人,谁又能说,不是一场戏?
子衿,你是竹马,我不是青梅,我们这十年也就算是一场戏吧。
番·子衿篇
我叫侯子衿,家父是当今侯爷,我从小便生在高门大院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九岁时,爹爹外出带回来一个俊俏少年郎,名叫子宁,听爹爹说他从小便在外面,我想,那他一定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我便邀请他去宝院住,希望他能时时与我作伴。
就这样年复一年,子宁共伴了我十年之久。我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却忘了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仅有感情就可以。
十五岁时,我束发学艺,爹爹要我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却只想与子宁琴瑟和鸣。
十九岁时,爹爹要给我指亲,一句“我们侯国府丢不起这个人”便将我到口的拒绝挡了回去。
我以为即使成婚,与子宁也能像从前那样,他吹笛,我抚琴。却不想,自此再没有他的消息,一别经年,终是不寻。
子宁,来世若我为女娇娥,又去何处寻与你今世这般的缘分呢?
注:《诗经·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嗣音: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