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家,奶奶坐在廊檐下梳头,用的还是二十多年前我看见过的那把梳子。准确地来说,是篦子。一下一下,梳着头,缓缓的,轻轻的,时光都在这些动作里变慢了。
小时候,头上总是会长虱子,家里买的梳头发的家伙就是篦子,齿与齿之间细细密密的,能把虱子从头发上梳下来。咦,现在想想好恶心,可是小时候却觉得把虱子梳下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抓住了伤害自己头皮的坏家伙,所以有一种得胜的快感。
可能是因为没有洗发水,洗头发用洗衣粉或者白泥巴,加上洗头的间隔时间真的很长,一个星期,或者十天,都有可能,所以头上就滋生了虱子了。白色的泥巴,可以用来洗头,洗衣服,好像还是一种矿产,那时候觉得用泥巴洗衣服真神奇,因为本来都是脏的东西,碰撞之后竟然能让脏的衣服变得干净。只是,这变干净的过程,是伴随着白泥巴的消逝。
长了虱子的我,就很喜欢篦子在头上划来划去的感觉,痒痒的,但是很舒服,就像是一双有力而又温柔的手在帮你按摩绷紧的头皮。
这梳头的工具,现在只有奶奶有了。妈妈的梳头工具已经换成了那种老式的一边齿宽而粗,一边齿细而密的梳子了。这种梳子,一般有红色、紫色、绿色三种颜色。在传统的工具里,大红大紫大绿是最常见的颜色,想想家里的花被窝,是不是这几个颜色?这个梳子的好处,是不易折断,脊背非常厚实牢固,一把梳子可以用上几十年,就像篦子一样。妈妈的那把,还是当年结婚时候的呢。
之所以换了,是因为,不用再用洗衣粉和白泥巴洗头了,洗头的间隔时间也缩短了,虱子,不见了。
现在,我住在兴义城里,回老家的时候会带上自己的梳子。一把有柄的梳子,颜色很普通,棕色加黑色,非常好用,已经跟了我一年了。带我的梳子回家,当然不是嫌弃老妈那把梳子,而是习惯了同样一把梳子的感觉。
还在青岛的时候,有一次洗澡,把罗廷坤送我的梳子掉在了坑里,捞了好久都没有捞起来,失落了好久。那把梳子陪伴了我五年,从高二到大三,我很喜欢。颜色是淡淡的翠,不易折,我头发这么多,梳了这么几年都依然坚挺着,可以说质量非常好了。竟然掉了!可惜!
我喜欢旧物,因为那上面有温度。
所以你会发现,我的好多东西都留着,一封八年前的书信,一个五年前的玩偶,一面三年前的镜子,都不会扔掉。
东西掉了,要买新的来补上,不然我的头发蓬起来那可是爆炸式。去买了一把新的梳子,不好用,总觉得不顺手,或者担心它什么时候就被我多而长的头发挣断了,不顺心。
用着用着,好像也磨合得差不多了,也就毕业了。
回到兴义,夏夏陪着去买了日用品,牙刷牙膏洗脸盆衣架子,还有最重要的梳子。看中了一把有柄的梳子,觉得还不错。谁曾想到,没几天就断了。怪我头发太多?不,怪梳子质量太差!
又去买了一把,就是现在这把,从去年八月到现在,四月,已经九个月了,用起来非常舒服,不用担心它什么时候断掉,不用担心会掉在坑里,不用担心遗失,就静静陪着我。
贴近自己皮肤的东西,大概还是要经历时间的磨合,才会变得非常自然舒适。
奶奶的篦子,妈妈的红色梳子,我的有柄梳子,都是时间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