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烛之殇 花烛夜,纤影摇。 十里红妆,彩映着一整个送嫁的和亲随队,喜车之内,十岁的小公主云晚歌紧张地揪着自己喜服的衣摆忐忑不安。 和亲车都走了大半夜了,他……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公主。” 随侍一侧的宫女看出小主子的不安,怕她难过,便好言劝慰:“天快亮了,您休息一下吧……” 不待纤雨将话说完,小公主犹盖着大红喜帕的头轻轻摇了一下:“本公主再等等。” 闻言,纤雨略有些迟疑:“别等了公主,驸马他……” 言语未尽,喜车外突然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小公主欣喜地抓住纤雨的手摇了摇:“是不是他?是不是……” 车马未停,一人却扑爬着跌滚进来,呕出一口血水的同时,那满脸是血的小兵已哭着嘶喊:“屠城了,驸马屠城了……” 一把扯掉头上的喜帕,瞬间,云晚歌那张有若新月的小脸便苍白地露了出来:“胡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那小兵闻声,复又呕出一口血水,哭道:“公主,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随侍小公主的宫女是个警觉的,当时便娇喝一声:“车夫,快!朝西边跑……” 跑? 她的父兄,她的子民都在此,她要往哪儿跑? “我不走……” 倔强的小公主怒而甩脱手里的喜帕,火红色的身影便已疾风一般扎入了滚滚的黄沙之中…… “公主,公主不……”可。 掀帘追出来,最尾的一个字还不及出口,便看到那如墨的夜色中,俩俩红衣,正怒目而望。 “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小兵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说你狼子野心,假借和亲之名带着重兵入我迭云国,他说你冷血无情,占我国,杀我亲,屠我城…… 那多的言语哽在喉头,云晚歌在黎明撕裂的第一缕白光中隐约看见了大漠深处的滚滚浓烟。 那里,是她家乡的方向,是她迭云国的王宫。 一切,都已经再明显不过,云晚歌目眦欲裂,纤手怒指间已是颤得不像样子:“真的是你?” 薄凉的男人清俊浅笑,只是笑意之中,竟全无一丝怜惜:“是又如何?” 语毕,剑至! 甩袖间云晚歌指剑如流,挽出朵朵白花时已是直逼萧翊的面门。 “殿下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银枪立马,生生挡下那致命一击。反手轻挑,将她手中短剑击落的同时,那人的银枪已凛凛架上她细嫩的脖颈。 颈间微凉,是那银枪薄刃的冰冷…… 可倔强的小公主却傲骨铮铮地立于那处,眸心如血地瞪着那天人如玉的绝色男子。 寒眸微凛,太子萧翊半眯着眼看向黄沙中那一抹纤红之姿:“小东西,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本太子?” 那一刻,云晚歌赤红的双目似将那绝美眼瞳中暗涌的泪滴也染成了血色:“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想弑夫么?” 晚歌不语,只是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 片刻,唇下已是血红一片……
第2章 绝不会死 黎明初至,黄沙漫天! 云晚歌一身大红的嫁衣在那滚滚赤黄之中尤为扎眼,薄凉的男人这时却邪气地一挑眉,笑得阴冷而无情:“瞧!我的小小太子妃生气了呢!” 不提这个还好,只这一提,云晚歌全身都颤了起来。 都是她,都是她不好! 是她引狼入室,才至宫倾玉碎,国破家亡…… 眼泪,越来越多,染落衣襟,却终不肯发出任何悲泣之声。仿佛想借此证明,她只是黄沙迷了眼,不是因悲伤而落泪。 突地挣扎,似一头受伤的小兽喉间呜呜,过于用力,银枪的主人闪避不及,长枪微滑,瞬间在云晚歌细嫩的颈项之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痛! 可她却仍旧只是咬牙,不肯让自己哭泣出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要你兆国上下血债血偿。” 仿佛听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萧翊仰天大笑:“好,好,我等着!” 借他大笑时放松警惕,云晚歌忽而飞扑而上,尖利的指甲,如饿狼般狠狠划过他天人般的俊脸。 俊美的男人微一侧首,那指甲便刮过他微露的颈侧,瞬间,便是长长一道血痕…… 他耻笑她伤不了他一分一毫,她便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殿下……” 惊呼一声,莫离的长枪再动,重重一抖便将云晚歌直接拍飞了开去…… 飞起的尘沙,扬起的红衣,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云晚歌重重地扑落,口中的鲜血刹时也呕了一地。 “啧啧啧!真可惜,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萧翊轻笑着抚摸着自己的颈项,口中惋惜,眸中却仍旧冷冷如冰。 直到他看清自己那满手的血水,薄凉的眼瞳中方才渐露杀机,可纵如此,他仍旧大度地看着她:“收起你的利爪,你还是我萧翊的女人,否则……” “吾宁死,不屈从!” 闻声,萧翊飞扬的眉头轻挑,不悦:“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你即宁死不从,我便成全你。” 言罢,男人好看的薄唇轻勾,已是直接对身侧的莫离冷声吩咐:“扔去喂狼!” 此四字一出,俊美的男人玩味般望着她绝色出尘的小脸,仿佛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惊慌与无措。 只可惜,这一次,他竟失望了! 她是迭云国的公主,虽然年仅十岁,但她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去不允许她向他低头。 小小的人儿,凄迷的冷笑! 那一刻,红衣包裹的小公主有如一朵妖艳的火焰花,美丽,噬血…… “殿下,斩草当除根。” 莫离开口规劝,太子萧翊却浑然无视,只一步步地走向他的小小太子妃,蹲下来,轻捏住她的尖尖的小下巴,强迫她抬着看着自己的眼睛。 “本太子听说,大漠的狼群最为凶残,如若扔进狼群你还能活下来,那么,本太子会很期待你将来的表现。” 言罢,萧翊只手轻转,轻轻一托便将她单薄的身子扔上了马背。 马鞭高扬,重重拍在马臀之上,那马儿便一声长嘶,然后狂奔着直赴大漠狼穴的深处…… 撑着最后一口心气,云晚歌没有妥协,也没有害怕,只死死地盯着黄沙渐远的红衣白马。 她要记住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总有一日,她会让他明白,她,云晚歌,在大仇得报之前,绝不会死!
第3章 臣妾不想死 十年后。 雪夜,天色微蒙,兰陵殿前的那对红灯笼再次被点亮,算算日子,这该是此月的第八回了。 在金碧辉煌的宸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侍寝之夜,妃子的寝宫之前必然会点上一对红灯笼,以示荣耀。 而兰陵殿的主子胡美人,入宫不过短短数日,殿前的红灯笼却已燃过八次,端的是荣宠之极。 此刻,锦榻上,两具相佣的躯体正紧紧依偎着。 胡美人高仰着脖颈,檀口咬着一盏金杯正缓缓地向着锦榻上天人如玉的男子喂去。 男子的长发尽数散开,姿态慵懒,只着一身明黄的内衫,却更衬得他肤色如月,面胜似桃。 半敞的衣领性感,露出内里大片嫩色的肌肤。 明明是个男子,偏偏生了一身塞雪如玉的肌肤,若不是依在他怀中的胡美人天生雪肌,恐怕都要生生被他比下了去。 饮下那杯美人口衔而至的美酒,男子的嘴角始终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爱妃,你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得到帝王的肯定,胡美人的表情越发地激动了,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皇上……” 软软的一声,微喘一般,呼出来的热气直扑皇帝的面门。 会意一笑,皇帝慵懒地翻身而起,下一刻,已是反客为主…… ——- 今夜,本不该晚歌当值,可守在殿内的那名宫人妹妹突然腹痛不止,不得以她才顶了进来,却不曾想,会见到如此污乱的一幕。 锦榻的前面,原本设有三重纱帐,随侍的宫人,本也只能远远的站在三重纱帐之外等候主子的差遣。 可惜今夜的胡美人似乎太过忘我,一重纱帐也不曾命人合上。 是以,晚歌现在只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到内里皇帝与胡美人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缠绵悱恻,胡美人虚软地躺在帝王的身下,巴掌大小的脸上满面娇羞,正小心翼翼地问他:“皇上,今夜,可否留宿于此?” 闻声,薄凉的帝王抿着唇微微一笑…… 下一刻,原本的万般温柔已化作万年寒冰,只轻轻一掌,便已直接将胡美人扫至床角。 “梓桐,为朕更衣。” 醇厚的男声轻溢而出,年轻的帝王已翻身而起…… 只他这一个反应,胡美人终是明白自己太过操之过急,吓得连爬带滚的扑了过来。一名宫人却已悄然取来龙袍,为萧翊细细着装。 半裸着身子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胡美人紧紧抱住帝王的小腿哭道:“皇上,臣妾只是想多留在您身边一会儿,臣妾别无他意,皇上,皇上别走,别走……” 哽咽着,胡美人泣不成声! 八次,召寝八次,每次皇上过来都只是和她调酒饮乐,从不让她真正一承龙恩。她是着急了,才想趁着今日哄得皇上心情大好主动提这不要命的要求,可没想到…… 胡美人吓得全身都抖了起来:“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皇上……” 话,未及讲完,薄凉的帝王已轻捻起她尖细的下巴,啧啧有声:“多么我见犹怜的一张脸啊!若就此香消玉殒,岂不可惜?” 闻言,胡美人骇怕的颤栗着,抖动的双唇已然青白一片:“皇上,不要,臣妾不想死,皇上……”第4章 美人断尽 捏着她下巴的大手,持续的用力,直至她整个下颚被生生扯脱下来,冷情的帝王才终于松开了大手。 胡美人扑倒在地,口中只能发出难辩的呜呜之声,惊恐的大眼中满是泪水,他却已残忍下令:“赐酒。” 那名唤梓桐的宫人,嘴角微微上挑,明快的应了一声:“是,皇上。” 语落,便又有几名太监疾步入寝,其中一人手执银盘,银盘之上正是鸠酒一杯。 胡美人跪坐在地上惊骇的后退,那几名太监却已一涌而上,强行将鸠酒灌入其口。 她挣扎着,用力地…… 却终是有如强弩之末,人躺在地面上,只抽搐了几下,便已七窍出血,魂归西天…… ———— 晚歌垂着头,依旧静静地立在三重纱帐之外。 眼观鼻,鼻观心! 假装什么也不曾听到,假装什么也不曾看到,甚至在萧翊于她身前经过,打算离开兰陵殿时,她也不曾抬一下眼睫。 忽而,年轻的帝王止了脚步,侧头看着俏生生立在那处的绝色佳人,浅笑:“朕记得,方才立于此地之人并不是你。” 一语出,那名唤梓桐的宫人却已迅速出手,‘啪’的一声,狠狠的扇在了佳期的脸上:“还不跪下说话。” 没有任何犹豫,晚歌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着,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回皇上,心兰妹妹方才腹痛不止,是以奴婢才顶替了她的位置,这事儿,梓桐姑姑也是知道的。” 未有明说,但却暗暗拉了梓桐为其做证,萧翊缓缓拉回的视线定格在梓桐的身上:“可有此事?” 梓桐脸色不佳,但仍旧恭敬的回复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萧翊垂眸,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在他眼下投射出淡淡的暗影,带着阴森的妖娆…… 忽而,他又问:“你,是兰陵殿的人么?” “回皇上,是。” 清越的声线,带着柔韧的质感,不似他平时所听到的那些吴哝软语,反而更令他觉得新奇。 萧翊微微侧了下身子,半低着头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小美人儿,却只能看到她发顶的珠钗正因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的摇影。 年轻的帝王心生异痒,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触碰那珠花…… 只是,手方伸至她跟着,却又慢慢收了回来,只带着笑意发问:“你,看到什么了?” “奴婢未曾抬头,什么也没看到。” 晚歌不抬头,回答的亦是滴水不漏! 年轻的帝王微微弯唇,饶有兴致地接着问她:“那你又听到什么了?” “奴婢不敢妄听,更不敢妄言。” 仍旧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帝王的双眸却已危险地眯了起来:“若是朕准你妄言呢?” “奴婢斗胆,只听到胡美人触怒龙颜的一些言语,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在宸宫五年,佳期虽未练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但却早已懂得分辨圣意,更清楚如何睁眼说瞎话。 是白的能说成黑的,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只要听的人愿意相信,那么,是黑是白,从不会有人刻意去分辨。 闻声,年轻的帝王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