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城一片山林里漫步,大雪过后,山顶可见皑皑白雪,万般清寂。山腰树木繁茂,雪花渐稀,中间界限分明,格外引人注目。与好友同行,徐徐而上,白茫茫一片,枝桠纵横,积雪不凝,或有乌雀咕咕而叫,惊声飞过,或是风来,树枝微微晃动,枝上绒雪纷纷扬起,又轻轻落下。有一种寂静的欢愉,置身于此茫茫天地,小小人事,似雪花一般微小轻盈。红尘的繁琐都离得极其远,远到只听得山下村庄的几声犬吠,雪花簌簌,那一种真正可听见的簌簌声,竟有清幽的古意。我说这树木婆娑,枝桠横斜,碧绿,浅翠,橙黄,深赤…种种色彩,是我所不能描画之美。唯有古人得其幽趣,于纸上写下过片刻意境,供我们品赏。
友小洁复叹,古时没有相机,便靠着他们手书笔画,留下这些时光。我们现在有相机,却还是贪婪,感觉相机拍不出眼前可见的美十分之一。
正好,我们的手机都因故而拍不了照片了。仰头看青松傲雪,看鸟雀啄食枝上雪下的红柿子,看曳着长尾的不知名的锦鸟,看白雪下翠绿的茶叶……
我跟女儿说,嘘!妹妹,你用心听。我们只有在不说话时,安安静静地,才能听得见世界的声音。而她果然就停下,认真的听着。偶尔问我几句,那是不是小鸟在找妈妈,又或者是小兔子在跳舞……
这样的寂静里,各式的声响,给了孩子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是她的小脸上有安静的笑意,我问她山上好玩吗?她说太好玩了,我还摸到了雪,摸到了茶花。
多年前读张孝祥「过洞庭」,有几句特别的动人: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行走在林间的雪色下,肝胆皆冰雪这句诗不时就跃上心头。不是清冷,而是清透,天地间,小小的一个我,每个呼吸之间,清澈透亮,感觉自己是一个如此微小如此闪光的生命。
晚间宿于秦姨的民宿,秦姨陪我们一起山间探幽,也陪我们一同宴乐,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倘若她不说年龄,我打量她只四十出头,实则秦姨已是花甲之年,能玩抖音,会拍照,懂审美,擅长管理运营…朝气蓬勃的秦姨,使我感佩良久!她说起官山世外茶源与她的缘起,竟是幼时就有的因缘。人生匆匆,总有一些伏笔,到了暮年,也会折射光亮。
夜月当空,回首山头,只见白烟腾腾,分不清是雪,是月,是云烟,想起余光中的绝色诗来,感慨万分。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诗人的文字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于情境中自生一种欢喜来。有如会心一笑的妙处。
绝色的从来不是月色,雪色,是多情的人。
在这个异乡的夜色里,我有些醉意与酒无关,却关风月与人间。自古而今,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境地,也有自己的俗世,在二者之间,得失难以言喻,唯有自己取舍抉择。无论对错,只要你心中安定,总有一条路是要去走的,落子无悔,初心不变,去靠近你内心最渴望的未来,你就总能生动而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