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裂无声》:吃人的大山,沉默的羔羊

小朋友爱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这是韩寒的电影作品《后会无期》中的金句,只要稍有些社会阅历的人,都会对这句话产生认同。小的时候我们眼里的人只分好坏两种,我们跟好人玩,不跟坏人玩,世界是如此的简单;但在长大后,生活的复杂性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做事也不再是两个极端,而是在利益的权衡下游走,既追随上帝,也跟魔鬼做交易。

在本周新上映的《暴裂无声》中,故事围绕着三个男人展开,而这三个男人极度具有象征意义,他们一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还有一个,则是在利益中左右摇摆的灰色人。

宋洋饰演的矿工张保民是片中的那个“好人”,也是“底层人”的代表。他不能说话,性格又楞,像山上的石头一样,坚硬而乏味,他没有任何杂念,做的一切事情只是为了找儿子,而到了最后,石头终究是石头,即使在跟钢铁碰撞的一瞬间迸发出少许的火花,也依旧只是山上数不清的石头之一,沉默就是他的全部。

姜武饰演的矿业公司老板昌万年是片中的那个“坏人”,也是“上层人”的代表。在出场的第一个镜头中,我们就能看到他在吃着一个西红柿,与我们吃西红柿时生怕汁水溅到身上的小心翼翼不一样,昌万年吃西红柿时是一种十分贪婪的姿态,大口啃咬并吸吮,每一滴汁水都想吸入最终,其贪婪的性格的可见一斑。在之后的剧情中,他也如恶狼一样,撕咬着面前的每一个猎物。

而袁文康饰演的律师徐文杰,则是片中那个“灰色人”,同样的,他也是这个社会“中层人(中产阶级)”的代表。三个人中,他的戏份最少,但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他的价值却是最高。作为有知识(律师)有手段(秘密记录犯罪证据)有财产(体面工作、有车有房)的中产阶级,徐文杰的生活貌似是美好的,但这种美好却是十分虚假的,一捅就破。昌万年一翻脸,风光的徐律师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渴望正义的力量,渴望像张保民这样的好人来帮助他,连我们观众都要相信,在他身上上演的将是一段良心发现的剧情。然而,当利益的天平开始倾斜的时候,我们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就与魔鬼展开了交易,最后那句“没有”说出口时,让人感到深深的绝望。人性,终究逃不过利益这块磁铁。

这部电影看似是三个男人因为两个孩子的失踪走到一起的平面故事,实则是一个讲述上中下社会层级的立体故事。这三个人其实并不会产生如此激烈的矛盾,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社会层级已经牢牢的固定住了,但张保民的儿子就像影片中的箭头一样,轻易射穿了三个阶层,从而引发了一场关于“上层失德、中层失信、下层失言”的黑暗故事。

虽然这部电影的结尾明显有迎合审查的意思,但最后那句话能让人看出导演其实已经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最大的争取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会看到无数个如同本片剧情一样的真实案例,而这些真实案例的结局,也往往都跟本片一样,在一片沉默中结束。正是因为现实生活已经很让人心碎了,所以在看这部电影时观众们都是抱着一种希望的,希望沉默不语的张保民能够当一回惊雷乍起的大英雄,荡涤这种丑恶,让大家在虚幻的影像中出一口恶气。

然而,英雄已不再。

我们可以再来看看这部电影的名字,《暴裂无声》,按照常理,应该是“爆裂”才对,但这个“暴”字全是全片的主旨。全片暴力镜头不断,上层人靠暴力发泄,下层人靠暴力抗争,给观众们营造出一个以暴制暴、快意恩仇的虚幻感。那个不断出现的奥特曼面具,也让人有一种呼唤英雄的欲望,然而到最后,一切却都落到了“无声”之上,英雄,根本就不会出现,这让人绝望,以至于在影片行将结束之时,我身后的一些女观众有的轻声抽泣,有的低声怒骂。

我们要知道,电影不是春药,除了给人积极的一面,它也会把这个社会上很多你不愿看到的东西摆在你面前,对比去年同样是表现小人物和社会另一面的《大佛普拉斯》、《暴雪将至》,《暴裂无声》想要表达出一个更大的内容,这从片中大量的远镜头以及凝视山洞的镜头就可以看出,在展示时代大潮对小地方小人物的冲击的时候,又在不断的拷问着人性的难测,只可惜从全片的水平来看,这种表达有些力不从心,很多话想说又不敢说,很多镜头繁杂而意义不明,如果将120分钟的时长缩成90分钟,效果会更好一些。

本片还有一点值得称赞,那就是对线索的把控,在前期巧妙的埋下各种线索,到结局时让人恍然大悟。我觉得最精妙的安排就在昌万年这条线上,张保民打架的地方远离谷丰村,但昌万年在见到他时却准确的说出了他是哪个村的,为什么?昌万年的弓箭中有一支没了箭头,为什么?打手大金在告诉昌万年孩子被劫走时,昌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过了一会大金说骗张保民孩子在他们这的时候,昌万年却暴怒,把大金打得血肉模糊,这又是为什么?结尾时一幅画让这一切的问号瞬间串到一起,形成了一个观众有所猜测但不敢去面对的事实,从这便可看出,导演忻钰坤在悬疑构造方面的过人之处。

虽然这部电影只能称得上是“半部好片”,但也是国产电影“良”级别的电影了,值得大家走进电影院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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