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盛世城·大动楼
文/怀山若水
酒后
舞乐之声又起，司马世治被轩辕承先拉着坐上了主位，玄兵“万钧”连同乌木盒子一起，就搁在他的身边。
他唱的到底是哪一出，世治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刚才要不是安乐公喊得及时，自己早把长孙谦那混蛋拖出大动楼一顿暴揍了。可之后呢？天知道明天的朝堂上会发生什么，唉……
“世治啊，来，干一杯！”轩辕承先举起鎏金的琉璃盏，几滴暗红色的酒液溅出来。
司马世治犹豫了一下，没动杯子。
“别窝火了，被狗咬一口，难不成你还咬回去？”轩辕承先压低了声音调侃。
世治一想，也确实如此，只得自嘲地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嘛，”轩辕承先跟着一口喝干杯中酒，笑道：“老实说，我每天都想杀狗，可杀得完吗？你看，就公孙长流那小子，明知道王上酷爱收藏玄兵，却还这样堂而皇之地往我这里送，你说他是不是其心可诛？”
“所以你就把这锅甩给我了？”世治心里有气，又见边上没人，便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这算什么呀，”轩辕承先一拍桌子，“眼下你主动承担了和亲大任，替王上分了忧，这么小小的一口锅根本就不值一提。王兄那人我最清楚，有事有人，无事无人。哼，你这会儿帮了他大忙，他会为了一把玄兵跟你过不去吗？说不定还在想着得再赏你点什么东西好呢！”
“至于嘛？他是君，我是臣，做这些都是我应尽的本分。”世弋边说，边把两人的酒杯斟满。
“话是这么说，可同样是尽本分，学问可大着呢！”
哼，又不知道他要冒出什么歪理来，世治冷笑着摇头，却没接口。
“不信是吧？嘿嘿，那我就举两个例子，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轩辕承先饶有兴致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看，我那个庶出的王兄抚国公，成天忧国忧民，在你们眼里，那就是个尽臣子本分的楷模，对吧？再看看我，成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根本就没尽一点做臣弟的本分，所以你们背地里都管我叫败家侯，这也没错吧？可你要是换个角度，把自己放在勤章殿的最高处往下看，你又会觉得这本分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司马世治一愣，心思百转之间，背上陡然冒出一股寒意。
“所以说嘛，为主分忧尽本分，这没错。可一旦到了君王的眼里，那就还得加上两个字，讨巧。就像刚才，公孙长流送贵礼给我，他觉得是在尽本分，可我却讨厌得很，为啥？因为他只顾着自己，没顾着我，给我惹麻烦了。可你呢，心里即使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替我背了锅，省了我的麻烦。你说，你们俩都在尽本分，可我最后会感激谁呢？世治啊，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呵呵……”
司马世治的心沉了下去，忽地又腾了起来，紧跟着再跌下去，直如翻江倒海。
他真没想到身旁这位“败家侯”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看似寥寥，却点出了君臣之间最为紧要的东西。而且，对方似乎还暗示了九霄之上不为人见的另一番局面。
难道他终日奢靡只是韬光养晦，而权倾朝野的抚国公已步入险境？司马世治越想越觉得心胆俱寒，才喝的酒顿时化作一身冷汗。
“行啦，世治，都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你是个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你在心里就一直看不惯我，甚至都有些不想理我了，对吧？呵呵，你别急，我没怪你的意思。其实呀，有些时候，我都烦我自己，可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是弟，他是哥呢，你说是不？不过你放心，不管如何，三十六年前的今天，在天择殿前我对你讲过的话，永远都作数。来，干了这杯！”
……
这一晚，司马世治喝了很多。他不是一个纵情豪饮的人，至少这二十年来不是。但这一次，他放纵了。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以至于宴会是什么时候散的，他都不清楚。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自己像在做梦，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的那个夜晚。篝火通明，亮如繁星，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呻吟。
他梦见自己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前路迷茫，甚至连方向都无从辨别。他努力抬头，期望寻找夜星指路，可头顶也是一片漆黑。忽然，迎面而来一阵风，风里有未知的香气，甜腻诱人。紧跟着，他眼前渐渐亮起粉红色的光，身体也开始慢慢发烫，仿佛有一团火正要从体内涌出。
“啊！”一个惊恐的声音突然降临，瞬间划破了混沌的一切。
睁开眼睛的世治发现自己正半裸地躺在一张绣床上，粉红色的床帏透着百般暧昧。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正蜷在床尾，瑟瑟发抖，惊恐的眼神落在了床对面的窗户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世治猛地跳下床，顿时一阵头昏脑胀。
“窗外……有人！”裸女脸色泛白，语焉不详。
世治喘着粗气，扶着家具，摇摇晃晃地移到窗边。精巧的木隔漏窗雕着百花图案，把悬着残月的夜空装点得别有韵味。
世治推窗探头，冷冽的夜风令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外面什么都没有，你看到什么了？”世治回头问床上的女人。
“奴家……也不知道，刚一回头，就看见那儿……有张脸，红的……像个灯笼！”女人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拉了一条锦被裹上。
哪有长得像红灯笼的脸，简直胡说八道，司马世治无心再跟对方纠缠。他使劲甩了甩脑袋，顿时被太阳穴的胀痛折磨得眉头紧皱。
“说，这里是哪儿？你又是谁？”
“这儿还能是哪儿，当然是大动楼了。奴家是奉了艾管事的吩咐来……服侍大人您的。谁知还没咋样就活见了鬼，真是晦气。”女人翻着白眼埋怨。
艾管事？哼，肯定是轩辕承先趁我喝多了，才安排的这一出。这个家伙，真是荒唐透顶！司马世治晃晃悠悠地移到桌子边，拿起茶壶便往嘴里灌水。可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猛然发现身边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似乎有些异样。
嗯？那是什么东西，倒不像是图案！他下意识地抹了抹还有些迷糊的眼睛，顺着镜子照的方向望去，就见刚才那扇窗户的窗棂上还真的刻了两个奇怪的符号，看着有些像是字。
司马世治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暗骂自己一声糊涂，赶紧再次回头去看镜子，这才发现那两个奇怪的符号被镜子一照，赫然在目，竟是“小心”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