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打算起床去跑步的,没想到走到半路上竟然胃疼了起来,索性就回来了,很久没有写点儿什么了,也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好不容易坐下来了,却发现遣词造句都有些生疏了。
前段时间心情杂乱,想着把再用的所有社交网站都停了,那段日子的确过得简单而平凡,甚至带着一种寂寞的味道,不知不觉地便让人沉醉。现在依旧不太愿意重新打开,总觉得在虚拟的世界里,见惯了太多所谓的轰轰烈烈,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就不大值得期待,可是即便到了即时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透过传声筒和电磁波传来的温暖,放在现实生活中依旧不作数。很久之前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多少在传声筒里撕心裂肺的情话,不及零落红尘里面对面献上的一杯茶。从前只觉得喜欢,如今算是懂了。
前天一大早,父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跑完步,父亲说想我了,我很久没打电话给他,所以他先打给我了。其实平时打给父亲的时候,他也不大接我电话,很多时候,他都只是说几句话,然后便一个劲儿地说“跟你妈说吧”,然后便把电话递给母亲了,父亲讷言,这是我长大之后才惊觉的。
小时候总觉得父亲是一个行走的故事机,无论什么时候,我叫他给我讲故事,他都能给我讲一个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的故事,《红楼梦》、《三国演义》、《格林童话》……这些书最早在我心里留下的影响,都是父亲给我的,后来读第一本外国名著,也是在父亲的引导下读完的——《枕头底下的眼镜蛇》,情节故事大多都记不清了,唯独这书名,却还记得。长大后很少看父亲笑,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忙,从前忙着在家里务农,来去总是风风火火的,往往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等我睡下了,他才算忙完了静下来吃一顿饭。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喜欢听戏曲,一曲《霸王别姬》唱得哀婉动人,我对历史最初的记忆也是从剧目中得到的,长大后他很少听了,倒是经常看赵本山的小品,这也是难得的,能看到他笑的时候,但那种笑已经和幼时看到的和煦的微笑完全不一样了,那种笑带着对沉重生活的发泄,声音很大,偶尔还会伴有一两句他从前并不会说的脏话。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生活的磨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残酷,可以让原本温柔绅士的父亲变得如此粗鄙,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想明白。有时候其实真的很心疼父亲,总觉得他这一生本来应该风花雪月的,可实在命不太好,清高的性情总需要无数的财富作为底色,才能拥有这骄傲的资本,可偏偏他就生在这清贫之家里。几年前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后来的他即使不再清高了,却依旧没有学会像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左右逢源。我记得当时父亲说,做辛苦的工作,可能因为跟很多人接触之后,会不自觉地沾染上他们的恶习,比如用打牌代替了书法消磨时间,比如偶尔在特别难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说几句脏话,但是这些都只是很无关痛痒的,如果为了谋取利益而谄媚于人,这是精神的折损,断不可这样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父亲对生活的一种妥协,如果是,那么会不会改变得太少了点?很多年前舅爷说,孩子,你脾气太拧,不适合在外面创,你会受很多委屈,那时尚且年少,听不懂舅爷的话,只觉舅爷小瞧人了,如今可算懂了,舅爷已经长眠,过去许多年里父亲受到的生活的恶意,我也永远没有办法在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