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课堂，孙依波教授在讲艺术、美学和心理学，重点讲《穆赫兰道》，这是部美国搞的即吓人又看不懂的电影。玩高雅，教授不会去讲《小兵张嘎》，不是这部电影美学不够，是…不好说。李丹妮的手机搁在课桌上，已经打到静音上了。

“《穆赫兰道》这部电影是梦幻和现实的结合。...”教授在说着。

李丹妮看这部电影没看懂，跑来听听，要是你和朋友闲聊时能轻而易举的解答这部电影，会显得你很有学问。偌大的课堂上坐了三十几个人。教授不管这些，三个人他也讲，对于教授这是工作，讲完他就下班了。

出事儿了。

最初是李丹妮的手机闪光了，有人发了“大学社区”的公众号。课有点儿听不下去，李丹妮看微信。

谁发了个视频文件，名字叫“九号女生宿舍的触黄事件”。李丹妮吓一跳，这是她的宿舍。九号宿舍是大房间，住六个人。其中三个是美女。李丹妮有点儿心跳，等把视频点开，更心跳了。我的天，一个女生和一个男性在床上“密接”。大学是小开放的地方，可这种视频也不多见。男的看不见脸，女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李丹妮拼命认，一会儿把女的认出来了，崔佳雯。她是李丹妮大学第一好朋友。老天爷！

李丹妮忘了这是课堂了，站了起来。教授在黑板上写字儿，背对着学生。李丹妮看见了大家在交头接耳，应该不少人看到崔佳雯的视频了。

孙依波教授感觉到某种纷乱和嘈杂，回身看大家。“怎么了？”

李丹妮把手举起来了。“教授，有人在社区公众号上帖了不合适的视频，是九号宿舍的女生。我能去看看宿舍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前排有在看视频的同学，教授走过去伸头看，吓了一跳，血压顿时升高，心脏狂跳。教授说：“不像话，怎么发布这种东西？都把手机收起来。李丹妮，你刚才说什么？”

“视频里的女生是我宿舍的，我想去看看她。”

孙依波教授觉得没必要，一个女生能把这种东西拍下来，又发布出来，还看她干什么？李丹妮一脸要走的样子，孙教授迟疑了一下，还是叫她去了。李丹妮一溜小跑回到宿舍。室友李晓霞在睡觉呢。李晓霞旷课就是为了睡觉，好像她上辈子没睡够。崔佳雯和李丹妮上下床，把李晓霞叫醒了。“别睡了，出事儿了。”

李晓霞坐起来。“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李丹妮说。

名字就吸引人，说她们屋的。等李晓霞一看内容，大笑，说道：“妈呀，这谁干的？叫不叫人活了？”

“佳雯一直没回来？”李丹妮说。

“没有。她昨天中午出去就没回来。是不是得告诉学校下？”李晓霞说。

李丹妮打崔佳雯电话，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李丹妮说：“不用咱们找，学校会找咱们的。”

走廊上一串脚步声，白玫玫、王红、陈晓萌跑回来了。她们都是为视频的事儿回来的。大家议论纷纷。李丹妮问了下，昨天以后没人和崔佳雯联系过。王红说：“呀，视频被删除了。”

某些文章和视频被删除，那一准是学校网管看到了。自由不能涉及敏感，已经有人被开除了。帖这个视频的人被抓住也会被开除。李丹妮说：“一定得抓住这混蛋。”

白玫玫思维一向拐弯，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某个问题，然后独树一帜。崔佳雯是网红，她主持一个做饭的自媒体。白玫玫说：“会不会雯雯想大火一把？”先失踪，造名声，名声大了就火了，火了就有钱赚。这弯拐大了，现在不是几年前了，几年前可以靠这个出名，现在不行了，那些有乱事儿的演员、公众人物法律捞不着享受，一个红头文他们就死翘翘了。

王红说：“这人胆子真大，眼见毕业了，他贴这个，找死呵。”

陈晓萌担心崔佳雯，要换成是她这样，她十之八九跑到庐山“飞流直下三千尺”，挂死在李白的诗歌上拉倒。选择璀璨。叫人指指点点，头都抬不起来时就璀璨地不活了。

陈晓萌一说这个，白玫玫说：“我不同意。记住萌萌，就算有一天真这样了，也不用去死，都会过去的。你们知道吧，一个著名的女演员曾经是演三级片的。她说了一句话，我要把曾经脱掉的衣服一件件再穿回去，现在成名媛了。”

Suqi。大家知道。白玫玫说：“所以，没事儿去看看《活着》，活着才是真谛。”

李丹妮惴惴不安，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李丹妮说：“说正事儿吧，咱们得找雯雯。”

这话没错，可怎么找谁也不还知道。王红说：“她会不会回家了？”

李丹妮否决了，崔佳雯要回家每次都会告诉她。

白玫玫说：“视频里的这个男的也很重点，能挖出他来也行。”

白玫玫把视频给大家看。王红惊讶，说道：“咦，删除了你怎么还有？”白玫玫说：“我知道一会儿就删除了，先下载了。”

视频里的男人有点儿胖，有肚子，像个中年人。白玫玫说：“他小腿不长，应该个子不高。还有，他那儿不大，应该鼻子也不高。”大家灿笑。生理学原理第九章：五官和器官。

李丹妮说：“眼下是正事儿，别搞了。”

白玫玫说她说的不是搞笑，是真的。“得分析。”

六个女孩笑了五个，除了李丹妮。细琢磨白玫玫的话好像有道理。陈晓萌说：“这事儿有点儿奇怪。我从没听说佳雯有对像了。”

陈晓萌一说，大家觉得是。没见她约会，更没见她谈恋爱。王红说：“会不会是，给用药了？”这说法挺吓人的。白玫玫说：“不会，里头有两处雯雯露脸的，那表情不像。”

王红说：“你说的真讨厌。”

李丹妮注意到了，她没说。现在说到这儿了，李丹妮说：“强迫应该不是。”

叨叨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叨叨出来。大家去上课。李丹妮和王红一个班，两人去上数学。数学课老师是个女的，副教授职称，快退休了。她知道视频的事儿了，开课前说：“把手机都关了，省得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校是接受文化知识的地方，现在可好。行了，不说了，上课。”

没几个真把手机关了的。一会儿王红看见手机闪烁，是学校发的布告，叫大家检举贴“九号女生宿舍的事件”的人，学校对检举人给予奖励。

李丹妮坐那儿，样子迷失，没听进什么去。一下课校办的人伸进脑袋叫李丹妮和王红去下保卫处。王红说：“找咱们干什么？”李丹妮说：“我估计和佳雯的事儿有关。”

推门进去，白玫玫和陈晓萌已经坐在里头了。处长也姓白，大家觉得他和白玫玫是亲戚，白玫玫说：“胡扯，姓白的都是我亲戚？那还好了。”

白处长说：“你们都是九号宿舍的，视频的事儿我想你们或看了，或听说了。你们知道那个男的情况吗？”

几个女生都摇头，没人知道。白处长有点儿意外：“谈恋爱不违法，她男朋友你们不用给保密。”

白玫玫说：“我们屋里都有男朋友，或者类似的异性朋友。崔佳雯没有，至少我们都没见过。”

这话代表大家了，大家都点头。见问不出什么来了，白处长问别的了。“她平时和你们几个谁最好？”

九号宿舍处很团结，要说更好些，崔佳雯和李丹妮最好。李丹妮说：“我吧，我们俩话多点儿。”

“那她这次去干什么没跟你说过？”白处长说。

大家在学校里，偶尔有个自己的事儿就去办了，不是什么都说，除非是回家、出远门。

崔佳雯前天出去时李丹妮在学校图书馆里查资料。白处长又问了别的。“她最近没什么异常的？”

失恋、抑郁这一类，崔佳雯都没有。

“她想好了毕业读研究生，挺高兴的。”李丹妮说。

大学的毕业年很折磨人，前途未卜，出国也好，继续上学也好，都是新生活，有时候大家喜欢旧生活。李丹妮的奶奶就喜欢民国。

白处长叫她们回去了，说要是想起什么来可以给他打电话。出门时李丹妮想起件事儿来。“处长，报案了没有？”

白处长说：“这报什么案？最多是作风问题。学校会处理的。”

这种事儿，在大学里是新闻也不是，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每个大学都有。

中午了，几个人去食堂吃饭。人山人海。排了半天才打上饭。伙食一般，味道不怎么样。女生减肥，吃的都不多。

白玫玫听李丹妮说崔佳雯考研究生的事儿就在琢磨件事儿，琢磨的差不多了，说道：“嗳，你们说和崔佳雯‘密接’的会不会是某个老师？你们看，中年，有体毛，小发福，油腻。…”

广开思路，白玫玫的话很新颖。王红问李丹妮：“雯雯读研究生要读哪个科？”李丹妮说：“计算机与大数据分析。”

她们大学有十个带研究生的导师，合适视频里条件的只有一个。王红说：“苏教授？”

很多事儿捂着时看不出什么来，拿到太阳下一晒就曝光了。苏子皓教授喜欢游泳，上课前，下课后他都到学校游泳馆去游两圈。他有体毛，身形也差不多。大家都觉得像。

陈晓萌说：“关键咱们不知道雯雯是不是在他名下。”

这个眼下谁也不知道。还没考试呢，成绩没出来，现在也不是招考研究生报名的时候。要是崔佳雯私下和苏教授有交易，那不好说了。

女学生和导师“密接”不是稀罕事儿，从排名第一，到排名一百零八的大学，到处是。大学女生就像没有守望者的稻田。

吃了饭回宿舍的回宿舍，溜街的溜街，下午还要两节课。李丹妮和王红回宿舍了。

半路上男生李强和王志明叫她们俩。他们俩是问崔佳雯的事儿。李丹妮、崔佳雯、白玫玫，她们是九号宿舍的三朵金花。

李强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谁干的？”

王红说：“不是你？你喜欢崔佳雯大家都知道。”李强笑。“没错，所以我才想打听他妈的这是谁干的，非毁了他，给我女朋友报仇。”

王志明说：“也没见着崔佳雯，她不会不上了吧？”

这事儿只有崔佳雯自己知道，没见到她人，谁也不知道。

李强和王志明打球去了。

两人继续往宿舍走。王红说：“丹妮，李强说的也是，会不会雯雯知道视频的事儿，不来上了？”

崔佳雯性格低调，为这个辍学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李丹妮说：“谁知道呢，不好说。”回到宿舍王红在复习功课，李丹妮进去就躺在床上看崔佳雯的视频，她也载下来了。看了会儿李丹妮有了发现，那个男的右脚脖子上有个刺青，是条小鱼。看视频时要是不注意，一闪就过去了。她没说，翻来覆去地看，琢磨谁有这么条小鱼儿。

晚上几个人在宿舍聚集齐了时李丹妮说了自己的发现。大家争先恐后地看那小鱼。陈晓萌一脸肃然，像个烈士样的宣布：“我知道他是谁了。”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看着她，催她快说。陈晓萌说了个名字：“苏子皓。”

苏教授？大家愕然。李丹妮叫大家不要声张，再确认一下。

陈晓萌不喜欢剧烈的运动，就是游泳。李丹妮叫陈晓萌再游泳时盯着点儿苏教授，看见他去游泳告诉大家，她们一起去，把他的小鱼偷拍下来。

过了两天，中午时，陈晓萌打电话叫她们去游泳馆。苏教授进游泳馆的男更衣室了。李丹妮和白玫玫去了，她俩会游泳。

王红是旱鸭子。白玫玫说：“同志，等我们胜利的消息吧。”和李丹妮跑出去了。

胜利的消息没有。

苏子皓果真在游泳馆里。李丹妮和白玫玫身材卓越地跑进去时，苏教授正在活动身子准备下水了。中等个，微微发福的身材，胸部、腿上都是汗毛。

去看苏教授脚脖子，找小鱼时，李丹妮和白玫玫傻了。脚脖子包起来，有十公分宽，带了防水胶套。白玫玫和教授打招呼。“苏教授好。”苏子皓很欣赏白玫玫的身材，眼神游弋：“哦，你们好。”

李丹妮说：“教授受伤了还游泳呵？”

苏子皓说脚脖子伤了下，不影响游泳。“生命在于运动，活动一下好的快。好，你们活动下再下水，我先下去了。”

陈晓萌站在水里，看着她们，她俩也没招了。来都来了，不下水就走不像那么回事儿。

小游了会儿，三个人泡在水里说话。白玫玫说：“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量吗？”

陈晓萌说：“看不见就没证据。”

李丹妮说：“我担心他把小鱼处理掉了，只是伤口还没好。”

这概率很高。白玫玫出了个主意，跟踪苏子皓，他去换药时看看是去哪儿。

陈晓萌说：“那又有什么用？”

李丹妮是想先知道在哪儿换药，做大夫的工作。“要是大夫能证实了那条小鱼的样子，他就跑不了了。”这主意好像也不行，教授有课上课，没课在家休息。苏子皓一周上两天课，没法跟踪。还有，他开车，她们靠两条腿跟都跟不上。

这么一说大家都打退堂鼓了。

李丹妮说：“可以找私家侦探。”

找私家侦探的桥段电视上不少，白玫玫说：“恐怕很贵。”陈晓萌说：“一会儿打电话问问。”

三个穿衣服去喝咖啡。陈晓萌搜索出私家侦探的电话打过去询价，等挂了电话陈晓萌说：“你们猜多少钱？一天五百。”

这价钱她们最多撑三天，三天有没有结果谁也不知道。

晚上四个人改善口味去街上吃拉面。崔佳雯依旧是话题。王红说：“我很奇怪，佳雯失踪四十八小时，学校也不报案？”大家觉得也是，理解不了。白玫玫还是断定那个男的就是苏子皓，可怎么证实想不出好办法。

王红说：“办法到是有，不过我怕不行。”

一听有办法，大家叫王红说，王红说：“牺牲色相，钓苏教授，看看他腿那儿是怎么回事儿。”

白玫玫一本正经，说：“我觉得你行，苏子皓喜欢微胖的女生。”

王红打了白玫玫一巴掌。

吃了饭又逛街，逛完了回到宿舍九点多了。值班大姐说：“呀，你们回来了，警察在你们屋里。说是来查看崔佳雯的东西，白处长赔着。”

三个人紧张。到了宿舍，推门进去，屋里两个警察和白处长在屋里。白处长说：“派出所同志，来找一下崔佳雯家的联系方式。找不到她家里的电话。”

联系方式学校应该有。王红一说，白处长说：“原先留的是固定电话已经停机了。”宿舍里的人每人一个橱柜，警察没找着什么，问李丹妮她们：“你们都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

大家都不知道。李丹妮说：“她怎么了？”

警察不屑于回答，装没听见的。

白处长说：“联系不上她家里，寻思问问她家里，叫警察同志帮忙看看她的私人物品里有没有电话簿什么的。”

什么也没找着，白处长和警察走了。

陈晓萌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一说这个话题白玫玫说：“佳雯两天多了手机也不开，真挺叫人担心的。”李丹妮说：“哎吆，别胡说了。吉人自有天相。”

王红说：“是是，老天爷保佑雯雯。”

二

上课下课，准备毕业考，对未来做出打算。除此之外崔佳雯的事儿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大家都倾向于她不上学了，出了那种事儿还来上课，跟没事儿人一样，那不是人做的事儿，那是神。

九号宿舍也差不多，各种办法都想了，也帮不上崔佳雯。学校和警察都知道了，她们想做什么似乎也做不了。但还是有事儿发生了，事儿一下子转到苏子皓老婆身上去了。苏子皓老婆吕童是家民营医院的护士长，这天中午正吃饭呢，接了个电话。护士长不大在意号码是不是熟悉，有时候是病房的患者找。吕童接起电话来道：“嗳，你好，我是吕童，您是……”

对方是个女的，问吕童丈夫苏子皓是不是腿上纹了条小鱼。吕童立刻紧张，她想到车祸这类事儿上去了，说道：“怎么了？”

对方口气很坚决。“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有条鱼？”苏子皓腿上是有条鱼，他上大一时不懂事儿纹着玩儿纹上去的。

吕童说：“是有。你是哪里？”

对方说：“我一会儿给你发个视频过去，你看看就明白了。现在那女孩找不着了，你最好问问他怎么回事儿。”说完电话就挂了。

没等吕童回过神儿来，手机上有信息进来了，是个视频文件。吕童有点儿担心是不是电信骗子。一看那标题“九号女生宿舍的涉H事件”，吕童惴惴不安，点开就看了。声音老大，全是“密接”之音。屋里还有俩护士在吃饭，听见了说：“什么声音？”

吕童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声音关了，说道：“没有，搞笑的。快吃吧。”

自己的丈夫怎么着着吕童也能认出来。吕童胃口全无，开始机械地喝水。她不觉得苏子皓是个了不得的老公，他挺懒的，不愿意干活。吕童每天里里外外地忙活。护士这工作超级累，吕童累过了头时常抱怨。苏子皓的工作很轻快，吕童希望他能帮帮她干家务。苏子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前些年他们一直为家务吵吵闹闹，现在孩子大了，住校上大学，家务事儿不那么多了，吕童有时候想想，觉得大家可能都是这样。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应该不是偶然的。

苏子皓会出轨，吕童从来没想过。苏子皓除了大学副教授的职务还可以亮亮，他别的方面不行，一米七一的个子，身材极其一般，对女性来说不是那种有魅力的男人。

放心了那么些年，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事情，吕童被打懵了。吕童坐那儿捋顺这事儿。刚才在电话里说女孩找不着了，看起来那打电话还不是视频里的女的。到了下班时间，吕童决定了，要是苏子皓坦诚认错，她就给他一次机会，否则就离婚。

离婚的念头叫吕童感到一股悲凉。眼见五十岁了，又要重新变回单身，这感觉特别凄凉。只是一想到视频里苏子皓搞的那一套，吕童觉得无法接受，那样她就太不要脸了。

苏子皓在家打游戏呢。他年轻时就喜欢打电子游戏，现在没事儿，打打游戏，是件挺快乐的事儿。吕童一进来表情就不对。苏子皓眼睛在屏幕上，没看见吕童的样子。等吕童没好气的搁她的包时，苏子皓感觉到了，回头看老婆的表情异样，把游戏停了，说道：“怎么了？”

吕童注视着苏子皓，怎么也看不出他会和一个如他女儿般大小的孩子做那事儿。吕童差点儿呕吐了。苏子皓以为吕童身体不适，要是身体不适该看病看病，摔打有什么用？苏子皓也烦，说道：“不做了，咱们出去吃行了。”

以他们的收入每天吃饭店都行。很多男人喜欢老婆做的饭，苏子皓相反，就喜欢饭店的味道。

吕童把手机视频调出来播放给苏子皓看，苏子皓这才傻眼了，赶紧把视频关了。苏子皓有点儿弄不清局势。

视频里的人的确是他。学校一传出视频的事儿差点儿把他吓尿了，后来自己看视频，看来看去不觉得从视频里能看出是他。唯一的风险就是脚脖子上的那条鱼，苏子皓已经把鱼处理掉了。

最奇妙的是崔佳雯不来学校了，她不来学校，找不着她，那就没事儿了。

至于谁贴的视频苏子皓没想过。拍这个视频苏子皓知道，是他自己要拍的，觉得过后欣赏起来会很有感觉。

苏子皓有个小秘密，爱涉猎H色网站。吕童每天累屁了休息时，苏子皓就在小书房里上网。最初也就是看看。苏子皓从来没想干什么，直到崔佳雯找他想跟他读研究生，他才开始有想法。

崔佳雯符合苏子皓自打懂事儿以来对女性美的所有幻想：纯净的脸蛋，大长腿，他们第一次“密接”后，苏子皓想娶她。苏子皓说道：“雯雯，要是你嫁给我肯不肯？”崔佳雯看着他：“苏老师你当真？”苏子皓激情之下说道：“当真。”崔佳雯说：“你要离了婚，我嫁给你，真的。”

前一阵儿苏子皓真的考虑过这事儿。对苏子皓来说最难对付的不是吕童，吕童这人自尊心强，一个人自尊心强了，很容易办成离婚这种事儿，难对付是他父母，苏子皓的父母是老知识分子，固化地了不得，不好对付。要是他们知道他有了小三，再为这个离婚，会把他逐出家门。苏子皓有很多毛病，也有一个优点，孝顺，这叫他觉得离婚这事儿不那么好办。本来的谋划是他找茬，不好好过日子，叫吕童提出离婚来，这样就都解决了。计划还没等实施，视频事件就发生了。苏子皓只好先把阴谋诡计压下了。

怎么老婆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呵？苏子皓坐那儿，不时扶扶眼镜，不说话了。

不说话不行，吕童不干。“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子皓也在盘算，好歹他是博士后，脑子在笨也笨不到哪儿去。

苏子皓还是决定不承认。有那个小鱼也不承认，要是吕童就此和他掰了，那就掰了。苏子皓想了，他就一口咬死，要是他招了，吕童手里就有把柄。

吕童不知道，苏子皓家里古时候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到了苏子皓这辈儿没落了，可骨血还在，杀伐决断都不含糊。真需要心硬时，苏子皓能硬起来。苏子皓说道：“学校里流行好几天了，都已经被校方删除了。你怎么会有这个？”

苏子皓刚才还面带惶恐，转眼的工夫沉稳有加了，吕童很有点儿看不懂了，说：“我怎么会有这个？你问我？我可以告诉你，是这个女孩今天打了我电话，又发给我的视频。”

到处都找不到崔佳雯。她藏起来也有可能。关键是吕童的话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苏子皓笑：“吕童，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劝你赶紧给警察打电话，这女孩失踪几天了，学校报了案，到处都在找她。”

苏子皓谈笑风生一样的态度，叫吕童很狐疑。按照苏子皓的性格，这事儿要真的他干的，她又问到了眼前，他应该做不到这样。

吕童想到了那条小鱼。苏子皓脚脖子都包着。视频看脸看不清楚，小鱼是证明他的关键点。吕童说：“你要不是做贼心虚，把你腿上的那条小鱼裹起来干什么？”

对这个问题，苏子皓刚刚想好怎么说了。苏子皓说这次这个事情，明显是有人栽赃他。“吕护士长，你动动脑子，要是拍我，为什么不把我脸拍上？那多简单，一看一目了然嘛。没拍我，却又拍了条鱼，你觉得为什么？”吕童真不知道为什么，她被苏子皓的架势搞懵了，火气也小了些，说道：“你说为什么？”苏子皓笑：“因为那个人不是我。没法拍脸，但又得叫大家觉得是我，就画了个鱼假冒我。”

吕童想了半天再想不出什么来。自己进门就搞了这么一出，轻易下场不行，吕童颐指气使地说道：“我告诉你苏子皓，这事儿我还查，你要真是个流氓，咱们分手。”

苏子皓说道：“我欢迎你查，也好还我个清白。”

吕童要去卧室换衣服，站起来时看见了苏子皓裹着的腿，说道：“你要不是做贼心虚，把那小鱼包裹起来干什么？”苏子皓说他不想叫大家看见了胡说八道才包裹起来的。

一直到睡觉，吕童再没说什么。苏子皓这些年工作需要，假话说了不少，理直气壮地这么把谎言当成真理来说还是第一次。

眼见把吕童战下去了，这时再想戈培尔的话“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还真有道理。

这事儿苏子皓直觉是崔佳雯说的，可崔佳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迫使他离婚？他们的关系没迫切到这境地啊。

苏子皓是胜利者，胜利者都舒服，苏子皓这一宿睡的很舒服。

早上吕童像往常一样做了早饭。吃饭时吕童没说话。她不说话苏子皓不奇怪，昨晚一回来就搞了那么一出，不好收场，自己尴尬了。

人尴尬时有两种态度，一个是道歉，一个是死硬。吕童的性格绝对是后者。

苏子皓开车出门了。学校这边又出事儿了，门卫叫苏子皓去保卫处，白处长找他。事情弄成这样，学校找他是早晚的事儿。苏子皓想过他可能会倒霉了，可昨晚和吕童的一场斗争他完胜了，给苏子皓极大启示。过去苏子皓就怕人际关系出现问题，对谁都谦让。现在看还是老话说的对，和人斗其乐无穷呢。

白处长是代表校长问问苏子皓腿上小鱼的事儿，有人把这事儿反映给校长了。这种事儿校长不愿意出面，叫白处长了解一下情况。

知识分子爱面子，苏子皓又是副教授，平时性格偏于内向。白处长说的很委婉，意思是讲明白了，说有人反映前几天那视频里的男性是苏教授。

苏子皓笑，说道：“白处，你知道吗？昨天一个女的给我老婆打电话，又发了那段视频，昨晚我老婆就和我打了一宿。你说为什么要这样？”

老白想不到还有这事儿，顿时觉得这样的话就复杂了。没等白处长说话，苏子皓把脚脖子上的护腕翻上去，叫白处长拍照。苏子皓这么说，白处长反到不好意思了，说道：“不用不用。”

鱼的事儿苏子皓已经做了准备，视频出现的第一天他就到纹身店把鱼的图案小改了一下，加了鱼脊，把整条鱼都修饰了下，和原先的鱼样子完全不同了，一看就不是一个图案。这会儿苏子皓说：“不是，白处，你拍下来，比对一下，你就会明白，有些人是别有用心栽赃我。”

白处长不是不想拍，是不好意思拍。现在苏子皓这么说，老白巴不得，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拍完了照片，老白的任务一就算完成了，说道：“苏教授，你喝口茶。大红袍，还是不错的。”苏子皓端起来喝了口。苏子皓说：“白处，好茶。”

苏子皓回到办公室，几个教授都在。看上去他们在说什么，他一进去就没声了，这种状况，十之八九是在说他。苏子皓假装不知道，过去泡了茶，一坐下就说道：“各位，我今年是流年不利，一大早，刚进学校就叫白处叫去了。各位猜是怎么回事儿？”

胡教授打哈哈，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长工资。”

大家笑。苏子皓说：“是为视频的事儿，那视频我一看就感觉是冲我来的，还果真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这些老师，把我给告了，说我就是视频里那男的。”大家都觉得是他，苏教授又自己这么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苏子皓说：“我游泳，很多人知道我脚脖子那儿以前胡闹纹了条鱼，视频里那男的也有条鱼，只是这两条鱼不完全一样。大家瞧瞧。”

苏子皓把裤腿撸起来叫大家。苏子皓说：“我叫白处拍了照片，一对比就看出来了。

苏子皓没来前胡教授把视频截图了，装进电脑里用A4纸打出来了。胡教授说：“苏教授，你别介意，我们还真以为是你，你叫我比对下看看。”

胡教授一比，形状差不多，细节明显有出入。确定不是一个鱼，大家好像都放松了。苏子皓说：“我昨晚想了一宿，就不知道是谁这么陷害我。”

教授在一起也胡说八道开玩笑，钱教授说：“你这个，很可能是台湾特务搞的。你去年那个‘台湾为什么和中国是一家’估计把他们得罪了。”大家笑。

胡教授说：“关键是那个那个女生崔佳雯找不到，找到她就都清楚了。”

学校、警方都找了，还是没消息。胡教授说：“那女生家是山区的？”

教授们不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都是个人隐私，平时没人打听。

苏子皓心里巴不得崔佳雯不来，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上了四年大学，到头来这么收场挺可惜的。苏子皓也就是叹息地一想。这事儿最可恶的把视频贴出来的人，本来没事儿，就是个“密接”。这种事儿现在遍地。他这算什么？

晚上回到家，吕童还是那样子。苏子皓也不多说话。从踏入社会，苏子皓冲锋陷阵的时候不多，凡事儿他都在后头猫着。这次不冲锋不行了，自己的事儿，不冲锋就得死。没想到冲锋的效果还不错。

这人还真是。老不说话别扭，苏子皓说：“学校找我了，证实我是被栽赃了。你不信可以去学校问。”

自己昨晚闹了一顿，到现在吕童自己也拿不打准那人是不是苏子皓。

吕童厌恶那视频，不愿意看，今天下午又看了一遍，吕童觉得就算不考虑那鱼，感觉还是像他。吕童有点儿进退维谷之感。这种时候也不想说话，吃了饭，吕童收拾了，两人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昨晚吕童在儿子屋睡的，今晚也没准备搬出来。苏子皓和吕童“密接”频率不高，不一个屋，苏子皓到不觉得有什么，去玩自己的游戏，玩悃了就睡。大学教授没课就在家里，苏子皓时常一觉睡到中午。

好日子没过两天，苏子皓的倒霉又开始了，他父母接到了视频，两个老人看到那样的画面苦不堪言，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在教课，立刻就打了他的电话。

苏子皓到没上课，他已经下课了，在和胡教授谈笑风生，说一个教授抠门的事儿。

眼下教授们不是过去了，经历了那么些年的革命，他们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像这种背后挖苦人的事儿是可以说的。父亲震怒的声音叫苏子皓立刻回家了，他上午没课了。

父亲愤怒，母亲忧愁加不满。苏子皓有点儿懵了。老婆就罢了，现在把他爸妈又卷进来了。这件事儿把苏教授的聪明都调动起来了，他并不为父母知道这事儿而不安。苏子皓做出他被委屈、哭笑不得的样子把对吕童说的那一套又搬出来了。“全是栽赃。学校正在调查呢。”

苏子皓的父亲有点儿激动，叫儿子这么自圆其说地一通白话，老头拿不准了。父亲说：“那你得罪人了？”苏子皓说：“我也不知道嘛。”母亲说：“这事儿你可不能叫吕童知道了。”苏子皓说：“先给她发的这段视频，我好解释。这是前天的事儿，今天又来骚扰你们了。我看看号码。”

通过互联网发送出来的，没号码可巡。事儿解释过去了。父亲还是生气，老头开始谴责眼下的社会风气。他们那会儿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子皓母亲说：“那会儿一男一女要是走的近了，就会被称作‘破鞋’。”

苏子皓之前是历史和哲学教授，对这些知道的不比父母少，说：“要说起来，都是从你们那会儿开始的。”母亲说：“你胡说八道。”

苏子皓的爷爷是国民党，父母是共产党，这些事儿说不明白。苏子皓不说了。争个脸红脖子粗也都是扯淡的事儿。

吃了午饭，苏子皓就去学校了。往教学楼走时碰上白处长了。苏子皓追上老白两步，显得很生气，把父母收到视频的事儿说了。苏子皓说：“白处长，学校得给我个说法，这明显是陷害我吗。不光我，我父母也跟着被伤害了。我爸都犯心脏病了。”

白处长说现在正在调查，还没有进展，叫苏子皓沉住气。白处长说：“苏教授，你想想，得罪过什么人吗？”

上班下班，苏子皓不是积极主动那种人，上次选教务处副主任，有人建议苏子皓，他自己都不感兴趣。一个对什么都没兴趣的人，怎么会得罪人？苏子皓说：“白处长，我这人不好争斗，能得罪谁，你说？”

白处长说：“会不会和做导师有关系？”要谁不要谁做研究生，这个导师说的算，有时候会得罪人，可今年还没开始呢，涉及不到这种事儿。白处长觉得也是，安慰了下苏子皓就走了。

苏子皓在办公室里喝茶。天才也不过如此，苏子皓觉得自己像个天才。

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是他妹妹，苏子皓把电话接起来，猜是不是他妹妹也接到视频了。发送的越多越好，把他所有的亲戚都发了才好。苏子皓声调平静还有点儿高兴地说了声：“喂？”

妹妹苏子绢问他周日爸爸生日怎么安排，苏子皓吓一跳，他这才想起这个周日是他父亲七十五岁的生日。苏子皓说他安排，定好酒店，把地址发她。

电话刚挂上，胡教授下课进来了，冲苏子皓就来了。“老苏，你快看看，公众号上有个贴子。”

《崔佳雯就这么消失了吗？她到底怎么了？》这是文章的标题，很蛊惑人。大家在争先恐后的看。苏子皓看懵了。作者很肯定地说崔佳雯不会和传说中的苏子皓教授“密接”，因为她是同性“玻璃”。作者说：“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遇害了，凶手用假视频故意混淆视听。”

这太震惊了。别人不知道，苏子皓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同性恋呵。这说法对苏子皓到好，暗下窃喜，都不用他自己辩解了。苏子皓说：“我都晕了。”胡教授说：“大家都晕。”文章是佚名，不知道谁写的。学校是局域网，按说能查到。只是有个互联网端口，从端口进来就查不到了。文章映射崔佳雯那个“玻璃”伴侣就是九号宿舍的人。

苏子皓和胡教授在办公室闲聊这事儿时，九号宿舍的女生都炸窝了。白玫玫、王红、陈晓萌、李晓霞愠怒不已，这贴子叫她们都背上嫌疑了。李丹妮一言不发地坐那儿，她很茫然。李晓霞说：“妈的，我整天睡觉，睡成‘玻璃’了。”大家七嘴八舌，也都是类似名誉受损的话。白玫玫说：“我有不详之感，会不会崔佳雯真出事儿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传个视频到网上就自杀？为这个死没人相信。大家都觉得不会。

本来这事儿压下去了，这篇文章又把事儿觉和起来了。李强和王志明见到九号宿舍的女生就上瞅下看。李强嘴里说：“你们到底谁是‘玻璃’啊？”

不等女生们回答，王志明说：“这好办，只要拒绝我们异性的就是。”

李晓霞和王红碰到教务主任立刻就告状了。教务主任说：“谁说的？”她俩不是真要告状，是扭捏，到不敢说了。平时大家都过得去，跑教务长那儿去告状，传出去太不够意思了。

“主任，我不想说谁。”李晓霞说。

王红说：“男生都这么说，人多了。”

教务长也没办法，说他知道了。教务长说：“马上毕业考了，别叫这事儿干扰了你们学习。”

学校很快把贴子删除了。告诉大家不要眼盯着这些小道消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不信谣，不传谣，听官宣。”

晚上在宿舍复习考试要点，又说起崔佳雯。王红说：“你们说雯雯会不会参加考试？”

意见不一致。

王红和李晓霞认为有可能回来，白玫玫和陈晓萌说不会。

李丹妮走神，没说话。李丹妮成了决定性的一票。王红说：“丹妮，你说呢？”

李丹妮一脸沉寂，像个出家人，叹息说：“那贴子好像在暗示什么，你们没感觉到吗？”

谁也没感觉到暗示，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李丹妮的话有点儿神秘，神秘就挺吓人的。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白玫玫说：“丹妮，你是说崔佳雯死了吗？”

李丹妮说那贴子有这意思。

崔佳雯死了说法太吓人了。女孩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崔佳雯的东西都在屋里。

李晓霞叫道：“妈呀，别胡说了，叫你们弄的我白天好不敢睡觉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