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扫书,扫了一本《渎神》,检索作者吉奥乔·阿甘本,是当代有影响力的哲学家。《渎神》共有十篇文章,除了被用来做文集名字的《赌神礼赞》,还探讨了包括守护神、申办日、滑稽模仿、欲望、魔法与幸福、助手、作者等主题小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缺乏对宗教的研究,他的许多文字我并不能很实在的抓到实质,况且又是论文集的体裁,导致对他的哲学观并不是太清晰。即便如此,不妨碍在他的文中发现了一些亮眼的洞见,短短字句,串起了脑中的几个想法,又点亮了几颗小灯泡。
守护神
了解词语,研究它的词源往往有意义。守护神(Genius)在拉丁语中的词源和天赋(genio)、生成(generare)接近,而在西方占星学中,一个人的守护星就和出生时刻相关。在罗马家族的传统中,生日当天要给守护神献上醇酒、两个月大的小猪、上酱汁的羊羔、蜂蜜蛋糕,这都是为了感谢守护神赐予“我”的存在。出生时刻,守护神降临,它赋予我们才能、天赋、让人“成为”他自己,并带着那个时刻的宇宙形态。想到出生时间在中国生辰八字和西方个人星宫图中的重要性,其实都代表了某一时刻人被赋予的能量。所以,与其说尊重守护神,倒不如说人应该善待并感恩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不要荒废和漠视它。为什么庆祝生日?在以前的西方其实是为了欢庆守护神在人身上的显现,而现在多数是为了呼朋唤友欢聚一堂。阿甘本应该是读过荣格理论的,他认为守护神除了可以被感知的部分,还有很多是无法被感知的“非个人”部分,那些“非意识区域的亲密”、“日常的神秘主义实践”、“非个人力量的写作”,都是守护神存在的方式。被放在文集第一篇的《守护神》,很亮眼。
知道守护神在哪里吗?前额。当人迷茫时常常无意识把手放在前额,这正是崇拜守护神的仪式的姿态。
宗教以及渎神
而另一习以为常的词,“宗教”,是什么意思。一种被阿甘本认为不准确的词源认为religio(宗教)源于religare(联结并统一属人之物与属神之物的东西),阿甘本则认为词源来自relegere(指在与众神的关系中必须采取小心翼翼殷勤专注的姿态,以及在为尊重神圣与神圣之外间的分隔而必须遵守的形式——面前的不安踌躇的表现),religio“并不是统一人和神的东西,而是确保二者不同的东西。”不存在没有分隔的宗教,那些一丝不苟的仪式——献祭——实现着分隔的作用。
哈,宗教可不是简单的让你和神相连,而是强调不同,强调“神”和“人”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这条界限由一系列仪式砌成。因此,宗教的对立面“不是对神圣者的不信任和冷漠,相反,它是‘玩忽’,即在事物及其使用,在分隔的诸形式及其意义面前的一种自由行为”,“渎神”(阿甘本在这里指的是对神圣范畴和领域的“渎神”,而并非指具体的某个神)把以某种方式归属众神的东西回归人的使用和所有的东西。仪式不再神圣,人类通过游戏把神圣的仪式解放出来。
游戏,是跨越神圣和非神圣的桥梁。如果不读阿甘本,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很多游戏都是源自古代宗教仪式:玩球源于众神为占有太阳而进行的争斗、靠碰运气取胜的游戏源于神谕的实践、陀螺和棋盘则是占卜的工具......神圣由神话和仪式结合构成,通过游戏,我们或保留仪式去掉神话,或保留神话去掉仪式,让属于神圣的东西走下神坛,通过把它们世俗化(把权力带回某种神圣的模型而确保它得以行使,比如神学概念的政治世俗化是把天国君主制替换为世间君主制)和渎神(使权力的装置失去活力并把被权力所夺取的空间归还共同的使用),让神圣失去灵光。
阿甘本对“渎神”做很多阐述,主要为了说明资本主义是更强大的宗教,这个宗教用种种方式阻止了人们的“渎神”行为,让自己稳坐神坛之上。在这篇《渎神礼赞》中,他对于资本主义的剖析倒不是让我很感兴趣,但他对“宗教”的词源研究和、渎神”与“世俗化”的辨析让我开了眼界。
魔法、照片、滑稽模仿
得不到的才是幸福
你想拥有魔法吗?我想。瓦尔特本朗明曾说,孩子对世界的最初经验,不是对“大人更强壮而是大人不会魔法”的意识。阿甘本也认为,有时儿童的悲伤正产生于自己不会魔法,如果能把阿拉丁神灯带在身边、说声“芝麻开门”就开启宝藏,或者拥有一根魔杖、隐形衣,那是最快乐的。体面的生活和快乐的生活,截然不同,怎么样才能快乐?有古老格言说“意识到幸福的人已不再幸福”,所以,阿甘本的意思就是,得不到的才是幸福。不过,他还引申想法。一切定义和命名都是束缚,当你把自己从名字中解放出来,就有了通往魔法师国度的钥匙。
末世气息的照片
什么样的摄影师是优秀的?能拍出末世感,拍出审判日的感觉。为什么?照片就是为了证明那一存在过但消失的你的时刻。
滑稽模仿
来源于古希腊史诗,在吟咏人中断朗诵时,表演者进场反转并颠覆之前的朗诵内容,通过变化用词,把意义变成某种荒谬的东西。当然,有一种叫“严肃的滑稽模仿”,它们确实表达严肃的内容,比如让人有呕吐感的电影《索多玛120天》。
小记
《渎神》是本不太厚的书,由于其中一些内容目前还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所以读起来很快。不过抓到几个吸睛的洞见是收获。喜欢他在词源研究上的论述。
关于作者
吉奥乔·阿甘本(Giorgio Agamben,1942-),意大利当代著名哲学家、思想家。曾于意大利马切拉塔大学、维罗纳大学、威尼斯高等建筑学院及巴黎国际哲学研究院、欧洲研究生院等多所学院和大学任教。他的研究领域广泛且影响深远,在国际学界享有极高的声誉。著述颇丰,包括《裸体》《渎神》《什么是装置》《论友爱》《教会与王国》《例外状态》《语言的圣礼》等涉及哲学、政治、文学和艺术的著作。